乐和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安安静静的做生意,稳步将手头的买卖做得更大一些,这样才方便他多结交一些朝廷的官员,以便将来从他们嘴里套出各种各样的消息,给山寨的哥哥们研判大势时提供强有力的情报支持。
其实在当初在开这个店子时,朱富还心疼过本钱,说在东京开一家这么大规模的酒店,花销抵得上一百家村店了,随便开一家中等酒店不也是一样打探消息?酒店系统情报总管朱贵虽然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好在他并没有搁置这个建议,还是把自己的请求汇报给寨主本人知晓。
最后却是王伦哥哥亲自拍板,不但十分支持自己的想法,还提供了很多实质上的帮助。一方面叫开封府前任孔目孙定和远在济州岛的闻焕章合写了一份详细的东京百官图谱供自己参考、找门路,另一方面又给自己提供了好些开店的新思路,比如从大宋百戏中开创出相声这一门类,还有甚么小品,与时下杂剧迥异的新剧新曲之类,并叫自己将来自行把握。
更难得的是,自此以后,一首首具有名家水准的新词源源不断的从山寨送来,搞得乐和发自内心的感觉朝廷当真是瞎了眼去,直叫这么一位大词人落第在野!
上述种种举措无疑表达了王伦的态度。如今既然有后方的全力支持与信任,乐和还能说什么呢?他卯起劲来只想干出一番事业,来证明王伦哥哥看自己的眼光没有错。
而证明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呼延灼等三人营救出来,尽管王伦哥哥并没有下死命令,只是叫自己密切关注消息,但在他心里,已经把这个事当成紧急要务。
他要证明自己!
可偏偏就在这个当口,居然有人想在自己辛辛苦苦建起的店里捞偏门。下手的对象还是朝廷命妇,这要苦主闹将起来,自己还能不能静下心来的筹划眼前的大事了?乐和一想到这里,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下吩咐王掌柜道:
“你带几个弟兄亲自过去,留心这个道士!我先去会会滕衙内,他每天晚饭这个时间都要回去陪他浑家、母亲吃饭,可不能耽误了!”
“东家放心!对付这种野道士,就看我的罢!”王掌柜点头应了,和乐和一起出门。两人七弯八拐,来到前面走廊处,两人分头而行,这时滕衙内正听相声听到精彩处,不禁出声喝彩,此时一见乐和出来了,也顾不上听相声了,笑着起身招呼道:“老弟,来来来。坐下喝一杯!顺便给哥几个说一说,又给谁作了甚么新词?”
乐和见说摇头一笑,道:“甚么都瞒不住衙内!”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折hǎode宣纸,递给滕衙内。周围几个公子哥儿心里都zhidào这是写给李师师的,此时忍不住眼热,凑过去要看,却被滕衙内赶开了。道:“急甚么!此词行首都没看,咱们先看,这是多么大的荣耀。说不定,将来还会唱给官……”
说到此处,滕衙内及时闭口不言,脸上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笑容,众人见了都是会心一笑,此时也不抢了,规规矩矩的都坐好了,趁滕衙内看词的空当,都来套乐和的话,想看看这位乐东家跟李师师到底有甚么关系。
哪知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老猎手。乐和云山雾罩的对付了几句,叫众人摸不着他底细的同时,又不知不觉就把话带到时下征讨田虎的热门话题上,他zhidào,只要话题继续下去,必然会转移到攻打梁山这一路之上,而这,则正是他的目的。
话说这群公子哥里面,恰好就有枢密院官员家的子弟,此时说起朝廷调兵遣将的内情来,那叫一个口若悬河,语气炫耀的把酆美、毕胜屁股上有没有胎记都说了个一清二楚,眼见这人把气氛带了起来,众人一时刹不住嘴,最后果然说到呼延灼的头上,乐和连忙用心暗记,他十分清楚,这些衙内嘴中的话,有时候比朝廷的官话还要透彻。
“你们也zhidào,当初高强给人阉了,太尉气得七窍生烟,好容易把这事给按下了,哪知高唐州高知州又出事了,你说这梁山泊不是跟高太尉卯上了麽!他能善罢甘休?就是官家在发兵剿灭田虎、夺回传国玉玺这样紧要的关口,他也能够争取到一支偏师给他高家报仇,真是皇恩浩荡啊!这就是蔡相和童枢密都要拉拢此人的原因!”
“他是官家从前的老人儿,当然有面子了!可他也太不谨慎了,居然举荐个反贼的家眷领兵!不过也亏他机警,及时补救了,此时拼着官家说他两句,总好过将来呼延灼带兵到那梁山泊临阵倒戈了,那事情可就没有现在这么简单了!到时候即便官家念他的情,朝议也不会轻轻放过他!你们不zhidào,当日在朝堂上,宿太尉和陈太尉当着百官的面就话里有话,意思说高太尉不识大体,眼下这种关头,还要分散朝廷的精力!”
“这位从街头混迹到朝堂,才用了多少年?朝中对他的议论还少么?他也是个警觉的人,把他那个假儿子放出来,打着他的名号欺男霸女,不惜叫京城百姓都恨他入骨,这样官家才能放心把三衙兵权放在他手里嘛!人望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就是负担!他只要把官家一人伺候舒服了,这半辈子荣华富贵就跑不掉!”
乐和听得冷汗直冒,这帮衙内,真是甚么话都敢往外说啊,三衙太尉高俅在他们面前,仿佛没有**了似的。这些公子哥身后的父辈们,在家嘴巴也不见得有多严实。
这时滕衙内看完乐和写给李师师的新词,正要发表见解,哪知发现众人聊到高俅头上,他哪里能稳得住?这高俅从来只把南衙开封府当做自家开的店,要害人却总是借他老父的手,真是欺人太甚!对这帮衙内而言,父辈在官场上的敌人就是他们自己的敌人!在东京这地界上,就从没见过两个政敌的儿子能玩到一起去的。
只听滕衙内哼了一声。道:“自掌耳光总比自捅一刀要好!不zhidào官场上都传他甚么?那梁山泊简直就是他逼出来的!他儿子看中林冲浑家,结果林冲上了梁山。他要寻大相国寺主持的师弟鲁智深的麻烦,结果鲁智深也上了梁山。他要拿徐官儿宝甲献给王太尉,结果徐官儿又上了梁山!你道好笑么,当初都以为徐宁死在孟州,结果高唐州传回的消息,此人又活了!真叫人绝倒……”
众衙内说起高俅来,还有些遮遮掩掩,声音压得十分之低,哪里如滕衙内这般。恨不得连高俅底裤都趴了,众人一时不好接口,乐和忙叫伙计把旁边几桌的客人好言请走,又搬来屏风阻挡,滕衙内看在眼里,觉得乐和倒是贴心,只是话说到这里就住口了,倒显得自己怕了高俅,自家老爹能做到开封府尹。岂是无根之草?故而继续说道:
“他这回也算是学聪明了,被官家一顿训,再也不提报仇的事!说实话我还真希望他再举荐两个夹袋中的人物带兵过去,也好看看来日朝议纷纷的景儿!”
说到这里。滕衙内忽作一叹,就势收尾:“可惜了这呼延家的虎子,这一趟只怕是凶多吉少!”
众衙内都是你看我,我看他。都在心中浮现出“野猪林”这个地名来,一时给滕衙内这句话给激起兔死狐悲的感觉来。人家呼延灼也是官宦子弟,虽是武将之后。跟他们这些文官家的孩子不同,却也做到统制官的高位,转眼就要化作一堆白骨,各人心中都寒。这高俅,完全不按官场套路来,非要致人于死地,手太黑了。
听到这里,乐和喉间发痒,心脏不住的加速跳动,看来最坏的结果就要上演了。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滕衙内的结论并非由他个人的经验而得出,这个结论只能是来自他的父亲。只凭他,还不kěnéng有这么老辣的眼光和直觉。
只是面对滕衙内望来的目光,乐和装作不知,开口道:“呼延灼一个外地武将,想来不至于得罪过高太尉罢?”
“无论呼延灼事先知不zhidào呼延庆的事,高俅都叫他连累惨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报复机会,就这般按下不表了,他心里能没点气?再说了,林冲、徐宁等人没有死,不是高俅发善心,而是对方命不该绝,按他一惯斩草除根的风格,这三人断断没有活路!”滕衙内说到这里,忽然有些意味深长的望着乐和道:“老弟,你说高太尉是个甚么人?”
这是在逼自己交啊!乐和暗想道。这帮衙内看着咋咋呼呼,其实都不简单,在场诸人都说过高俅,单单自己是个看客,虽然自己和他有利益关系,但对方认为还是不可靠,他还需要自己亲口表个态。
“滕兄,高俅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还说他作甚,小店日后可都要仰仗你,咱们说话还是谨慎些好,不可替相公们添乱啊!”
“说得是,今日醉了,记不得说了甚么,你们说是不是!”滕衙内忽道。
在场多是文官子弟,唯独一个来自枢密院的衙内,也是知根知底的,眼下自然齐声回应,滕衙内这才一笑,拿出刚才那张宣纸,对乐和道:“好一个‘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老弟年纪不大,怎么有些贬官消极的意味,当然这词是绝佳的,只怕有些达官贵人听了不喜!”
乐和见他言语中肯,附耳道:“多谢滕兄提醒,行首特意嘱咐,要带点这般意境的,不要四平八稳,歌功颂德的!”
滕衙内一听,有些吃惊的望向乐和,道:“还真是甚么样的你都作得出来呀,端的风流才子!若是将来被贵人赏识,可莫要忘了我们这些贫贱之交啊!”
乐和心想我和你都只算贫贱之交,那穷人根本不要活了。不过这时他心中梗着高俅这件急事,实在没心情玩笑,只好敷衍支吾几句,正在这时,王掌柜神色异常的跑了过来,似有话说,乐和借此机会道了声失陪,滕衙内一班人见他们真是youshi,也不强留,乐和和王掌柜这才出来。
“东家,我听见那道士雅间里有动静,怕他要出手,坏我们酒店的声誉,当即派了几个会武艺的弟兄进去,哪知都不是此人一招之敌,眼下他手下押着五七个看场的兄弟,性命只在顷刻间,没想到最后那道士居然口称要见管事的!”王掌柜说完原委后十分自责,忐忑不安的望向乐和。
乐和能有甚么好办法?现在两件事情搅到一起,一是这来历不明的道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闹事;二是高俅这厮要害呼延灼,自己虽有时间告知山寨,但山寨不kěnéng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派高手下来。那么五十人的行动组就是自己最后的本钱,但wènti是如果全押上去,救出人来还好说,若是救不出人来,那怎么办?毕竟高俅半路害人都害出经验和教训来了,这次押送的又是三个猛将,他总不能又仅仅只是买通押送公人而已罢?
这时乐和长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这应该是自己人生头一次重大考验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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