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坐在旧马车的柔软的弹簧上舒适地颠簸着。【】“而我,就像从监狱里,从一个苦恼得要把我置于死地的世界里释放出来,现在才定下心想了一会儿。人人都生活着:这些女人,我的妹妹纳塔利娅,瓦莲卡,和我要去探望的安娜所有的人,独独没有我”
“他们都攻击安娜。为什么难道我比她强吗我至少还有一个心爱的丈夫。并不是很称心如意的,不过我还是爱他的;但是安娜并不爱她丈夫。她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呢她要生活。上帝赋予我们心灵这种需要。我很可能也做出这样的事。在那可怕的关头她到莫斯科来看我,我听了她的话,这一点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当时我应当抛弃我丈夫,重新开始生活。我可能真的爱上一个人,也真的被人爱上了。现在难道好些吗我并不尊敬他。我需要他,”她想起她的丈夫。“我容忍了他。那样做难道有什么好处吗当时还可能有人欢喜我,我还有姿色。”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继续想下去,她很想在镜子里照一照自己的容貌。她的口袋里有一面旅行用的小镜子,她很想取出来;但是瞥了一眼车夫和坐在她旁边晃来晃去的事务员的背影,她知道万一他们当中有个人掉过头来,她可就不好意思了,因此她没有把镜子掏出来。
但是即使没有照镜子,她想现在也还不晚,于是她回忆起那个对她特别殷勤的谢尔盖伊万诺维奇;那个在她的孩子们害猩红热期间曾同她一道看护过他们,而且钟情于她的,斯季瓦的朋友,心地善良的图罗夫岑。还有一个非常年轻的人她丈夫开玩笑似地对她讲的认为她在姊妹中是最美丽的。于是最热情的和想入非非的风流韵事涌现在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的想像里。“安娜做得好极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责备她。她是幸福的,使另外一个人也幸福,而且不像我这样精疲力尽,她大概还像以往一样娇艳、聪明和坦率,”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这么想着,一丝狡猾的微笑扭曲了她的嘴唇,特别是因为想到安娜的风流韵事的时候,她同时给自己和一个爱上了她的想像中的德才兼备的男子虚构了一段类似的风流韵事。她,像安娜一样,把全部真相都向她丈夫招认了。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听了这场自白流露出的惊讶而狼狈的神情使她微笑起来。
沉溺在这样的梦想中,她到达了大路上通到沃兹德维任斯科耶村转弯的地方了。十七
车夫勒住了四匹马,往右边黑麦田里回头望了一眼,那里有几个农民坐在大车旁。事务员本来想跳下车去,但是随后又改变了主意,命令式地向一个农民吆喝,做手势要他走过来。在马车行驶时感到的微风,车一停就平息了;马蝇落在汗流浃背的马身上,马忿怒地想把蝇子驱走。从大车旁传来的敲击镰刀的铿锵声停息了。有个农民立起身来,朝着马车走来。
“唉呀,你的动作太缓慢了”事务员向着那个赤着脚慢腾腾地跨过踩硬了的干路的车辙走来的农民怒喝道。“快点”
那个鬈发的老头,头上缠着树皮绳索,伛偻的脊背被汗水淋得黑黝黝的,他加快速度,走到马车跟前,用他的晒黑了的胳臂扶住挡泥板。
“沃兹德维任斯科耶村,老爷的庄园吗到伯爵家去吗”他翻来覆去地说。“你瞧,走到路的尽头,就往左拐。顺着大路一直走,就到了。不过你们要找谁呀伯爵本人吗”
“他们在家吗,朋友”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含糊其词地说,甚至对农民也不知道怎样打听安娜才好。
“一定在家的,”农民说,把体重由一只赤脚上倒换到另外一只上,在尘土里留下清清楚楚的五个脚趾印。“一定在家的。”他又重复了一句,显然很想聊一阵。“昨天还来了一群客人哩。客人,多得了不得你要干什么”他扭过去望着在大车旁喊叫的小伙子说。“啊,不错不久以前他们骑着马路过这里,去看收割机。现在一定到家了。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远路来的,”车夫说,又爬到驭台上。“那么不远了”
“我告诉你就在那里。你们走到路口就”他说,一直用手摸索着马车的挡泥板。
一个年轻的、身强力壮的、个子矮小的小伙子也走上前来。
“什么,是不是要雇工人去割麦子”他问。
“不知道,小伙子。”
“喂,你瞧,转到左边的时候,就到了,”农民说,显然舍不得让他们走掉,想聊聊。
车夫赶着车走掉了,但是他们刚一转过弯去,就听见农民们喊叫起来:
“停下,嗨,朋友们停下来”两个声音呼喊。
车夫勒住马。
“他们来了那就是他们哩”农民喊着说,指着沿着大路过来的四个骑马的和两个坐着游览马车的人。
骑在马上的是弗龙斯基和赛马骑师,韦斯洛夫斯基和安娜,游览马车里坐的是瓦尔瓦拉公爵小姐和斯维亚日斯基。他们骑马出游回来,并且看了一架新运来的收割机开动的情况。
马车停住不动的时候,骑手们以散步的步伐走过来。安娜同韦斯洛夫斯基并肩走在前头。她平稳地骑着一匹马鬃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短尾的英国种矮脚马。看到她那由高帽里散落下来的一绺绺的乌黑鬈发的美貌动人的头,她的丰满的肩膀,她的穿着黑骑装的窈窕身姿,和她的整个的雍容优雅的风度,多莉不由得为之惊倒了。
最初的一瞬间,她觉得安娜骑马是不成体统的。在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的心目中,女人骑马是和幼稚而轻浮的卖弄风情的观念有关联的,按她的见解,这对于处在安娜这种境地的女人是很不合式的;但是当她在近处端详了她一下的时候,她马上觉得安娜骑马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她具有优美动人的风度,但是安娜的一切她的姿态、服装和举止是那样单纯、沉静和高贵,再也没有比这更自然的了。
瓦先卡韦斯洛夫斯基戴着丝带飘舞的苏格兰帽,骑着一匹骑兵的灰色烈性战马,两条粗腿往前伸着,和安娜并着肩,显然正在自我欣赏,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一认出他,就忍不住笑起来。骑着马走在他们后面的是弗龙斯基。他骑着一匹纯种的赤骝马,它显然奔驰得烈性大发,他揪着缰绳勒住它。
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穿着赛马骑师服装的身材矮小的人。
斯维亚日斯基和瓦尔瓦拉公爵小姐坐着一辆簇新的游览马车,车上套着一匹乌骓骏马,追赶着骑马的人们。
安娜认出那娇小的、蜷缩在旧马车角落里的人就是多莉的时候,她的面孔立刻就欢笑得容光焕发了。她喊了一声,在马上耸动了一下身子,让马奔驰起来。驰到了马车跟前,她不用人扶就跳下马,提着骑马服,迎着多莉跑过去。
“我想是你,可是又不敢这么妄想多么高兴啊你简直想像不到我有多么高兴”她说,一会儿把脸紧贴着多莉吻她,一会又闪开,带着微笑打量她。
“多么高兴的事啊,阿列克谢”她说,转向下了马正朝她们走来的弗龙斯基。
弗龙斯基,脱下灰色大礼帽,朝着多莉走过去。
“您想像不出,您来了我们多么高兴哩”他特别加重了语气说,同时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结实的白牙齿。
瓦先卡韦斯洛夫斯基没有下马,摘下帽子欢迎客人,兴高采烈地在头顶上挥舞着他的缎带。
“这位是瓦尔瓦拉公爵小姐。”当游览马车驰拢来的时候,安娜回答多莉的询问的眼光。
“啊呀”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说,她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瓦尔瓦拉公爵小姐是她丈夫的姑妈,她早就认识她,却不尊重她。她知道瓦尔瓦拉公爵小姐一生都在有钱的亲戚家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是她现在竟然到弗龙斯基家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家里作食客,因为她是她丈夫的亲戚使多莉感到莫大的侮辱。安娜觉察出多莉脸上的表情,于是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出红晕,使得骑装由她的手里滑落下去,把她绊了一下。
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走到停下来的游览车跟前,冷淡地同瓦尔瓦拉公爵小姐打了个招呼。她同斯维亚日斯基也认识。他打听他那行径古怪的朋友和他的年轻妻子近况如何,眼光扫了一下那一群拼凑起来的马和马车上那千疮百孔的挡泥板,于是请夫人们都来坐游览马车。
“我去坐那辆马车,”他说,“马很驯良,而且公爵小姐的驾驶技术高明得很哩。”
“不,请您坐在原处别动,”也走上前来的安娜说。“我们去坐那辆马车,”于是挽着多莉的胳膊,引着她走了。
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看见那辆她从未见识过的雅致的马车,那一匹匹出色的骏马和环绕着她的那一群优雅而华丽的人,弄得眼花缭乱了。然而最使她感到惊讶不置的还是在她所熟悉而钟爱的安娜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换上另外一个女人,一个眼光不那么敏锐、以前不认识安娜、特别是一个没有起过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在路上起过的那种念头的女人,在安娜身上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地方的。但是现在多莉被那种仅仅在恋爱期间女人身上才有的。现在她在安娜脸上所看出的那种瞬息即逝的美貌所打动了。她脸上的一切:她脸颊和下颚上的鲜明的酒靥,她嘴唇的曲线,她面孔上依稀荡漾的笑意,她眼里的光辉,她的动作的优雅与灵活,她的声音的圆润,甚至她用来回答韦斯洛夫斯基的那种半恼半笑的姿态,他请求许他骑她的马,好教它跑时用右脚起步这一切都特别使人神魂颠倒;好像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而且为此感到高兴。
当两个女人在马车里坐定了的时候,两个人突然不自在起来。安娜因为多莉那样聚精会神好奇地打量她而难为情;而多莉,在斯维亚日斯基批评过“这辆车子”以后,因为安娜陪她一齐坐上这辆又肮脏又破旧的马车不由得羞惭起来。车夫菲利普和事务员也有同感。事务员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相,手忙脚乱地张罗着,搀扶夫人们上车,但是菲利普变得愁眉不展了,打定主意将来决不再受这种外表上的优越气派的影响。他讽刺地冷笑了一声,瞥了一眼游览马车的那匹乌骓骏马,心里已经断定这匹马只适于散步之用,热天一口气决走不了四十里路。
大车旁的农民们都立起身来,一边好奇而快活地观望着客人们的会晤,一边说东道西。
“他们很高兴哩,好久没有见面了”头上缠着草绳的鬈发老头说。
“喂,格拉西姆叔叔,要是套上黑骟马拉麦捆,干起活来就快了”
“你瞧那个穿马裤的是女人吗”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喊道,指着正跨上女用马鞍的瓦先卡韦斯洛夫斯基。
“不,是男人。看,他跨得多么灵活啊”
“唉呀,小伙子们,看起来我们今天不歇晌了”
“今天还有什么时间歇晌哩”老头说,斜着眼望了望太阳。“看看,过了晌午了拿起镰刀,来吧”十八
安娜望着多莉的消瘦、憔悴、皱纹里满是灰尘的面孔,本来想要把心里想的话告诉她,就是:多莉消瘦了;但是想起自己却变得美貌动人了,而多莉的眼色也仿佛这么说,于是她叹了口气,谈起自己的事情来。
“你望着我,”她说。“心里在纳闷,处在我这种境地,我能不能幸福呢哎唷,你怎么想法呢说起来真不好意思;但是我我却幸福得令人难以宽恕呢在我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奇事,就像一场大梦,正吓得心惊胆战的时候,突然间醒悟过来,感觉得一切恐怖都不存在。我醒过来了。我历尽了恐惧和痛苦,但那早已是过去的事了,特别是自从我们到了这里以后,我幸福得不得了”她说,带着羞怯的微笑探究地凝视着多莉。
“我多么高兴呀”多莉微笑着说,语气却不由得比本来的意思冷淡了些。“我替你高兴哩。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
“为什么因为我不敢你忘记了我的处境”
“给我你不敢若是你知道我多么我以为”
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想要说说她今天早晨的想法,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又觉得很不适当了。
“不过,这个我们以后再谈吧。这是什么这些建筑都是什么”她询问,想要改变话题,指着映入眼帘的一道相思树和紫丁香树构成的绿色天然篱笆后面的红绿相映的房顶。“简直是一座小城市呀”
但是安娜没有回答。
“不,不你对于我的境遇到底怎么看法,你怎样想法
怎样想法”她追问。
“我认为”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本想开口说下去,但是恰恰在这时已经把马调教得会先迈右腿奔驰的瓦先卡韦斯洛夫斯基穿着短皮外套疾驰过去,笨重地在女用皮马鞍上一起一伏。
“行了,安娜阿尔卡季耶夫娜”他叫喊。
安娜望都没有望他一眼;但是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又觉得在马车里不便讨论这么大的问题,因此她简单地回答说:
“我没有什么意见,”她说,“我一向爱你,如果爱一个人,那就爱整个的他,实事求是地照他本来的面目去爱他,而不是脱离实际希望他这样那样的”
安娜扭过头去不看她朋友的面孔,眯缝着眼睛这是她的新习惯,多莉以前没有见过,凝思起来,极力想要完全领会这些话的含意。而且她显然按照自己的想法领悟了,她瞥了多莉一眼。
“如果你有什么罪过,”她说。“为了你来了而且说了这一番话通通会得到宽恕的。”
多莉看见她的眼睛里泪水盈盈的了。她默默地紧紧握住安娜的手。
“这些到底是什么房子怎么这样多啊”沉默了一会以后,她又旧话重提了。
“那是仆人的下房、养马场和马厩,”安娜回答。“从这里起是花园。本来全都荒芜了,但是阿列克谢又通通修葺一新。他非常爱这庄园,这简直出乎我意料之外,而且他对经管农业醉心得很。当然这是由于他天分高不论他干哪一样,他都干得很出色。他不但不觉得枯燥无味,反而干得起劲极了。他就我所知道的成了第一流的精打细算的庄园主;在农事上他甚至都斤斤计较了。不过只是在农业上才这样。但是遇到要用几万的场合,他又不打算盘了,”她说,脸上流露出那种愉快而调皮的微笑,那是妇女们谈到只有她们才发现得了的她们的爱人的隐蔽特性时常表露出的。“你看见那一幢大建筑吗那是一所新医院。我想要值十万多卢布哩。这是他目前的dada1。你知道这是怎么开办起来的农民们请求他廉价出租一些牧场,我想是这样的,而他一口回绝了,于是我就责备他太吝啬。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好多事合在一起,使得他动手修建了这个医院,好证明,你知道,他并不吝啬。可以说,cestuesse,2可是我却因此更爱他了。现在你马上就会看到房子了。那还是他祖父的房子,外表上什么也没有变动。”
1法语:特别爱好的话题。
2法语:这是一件小事。
“多么漂亮啊”多莉说,用一种不期然而然的惊异眼光观看着在花园里的古树的深浅不一的绿荫掩映中耸立着的、有着一排排圆柱的富丽堂皇的宅邸。
“很美,不是吗由房子里,由楼上眺望,风景美得惊人哩。”
她们的马车驶进了铺满砂砾、百花环绕的院落,那里有两个人正在用粗糙多孔的石头围着耙松了的花床砌花坛,她们驶进去停在有顶的门廊下。
“啊,他们已经到了”安娜说,望着正由台阶旁牵走的乘骑。“这匹马好极了,对不对这是矮脚牝马,是我最喜爱的。牵到这里来,给我些糖。伯爵在哪里”她向冲出来的两个穿着讲究的号衣的仆人说。“哦,他来了”她说,看见弗龙斯基和韦斯洛夫斯基出来迎接她。
“你把公爵夫人安置在哪个房间里”弗龙斯基用法语对安娜说,不等她回答就又一次招呼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这一次他吻了吻她的手。“我想,有凉台的大房间吗”
“噢,不太远了最好住在犄角上的房间里,那我们就可以多见面了。哦,我们去吧,”安娜说,把仆人拿来的糖喂了她的爱马。
“etvousoubliezvotredevoir,”1她对也出来站在台阶上的韦斯洛夫斯基说。
“pardooutpleinlespoches,”2他微笑着回答,把手指伸到背心口袋里。
“isvousveoptard,”3她说,用手帕揩揩喂糖时被马舐湿了的手。安娜转向多莉说:“你可以久住吗只待一天这可不行”
1法语:您忘了您的职责。
2法语:对不起,我有满满几口袋哩。
3法语:但是您来得太迟了。
“我答应了的,还有孩子们”多莉回答,因为她得从马车里取出行李,又因为她知道自己满面风尘,而觉得狼狈起来。
“不,多莉,亲爱的好,再说吧来,来吧”于是安娜引着多莉到她的房间里去了。
这不是弗龙斯基所提到的那个富丽堂皇的房间,而是一间安娜请她将就着住的房间。这间需要道歉的房间也非常豪华讲究,这样的房子多莉还从来没有住过,这使她回忆起国外最好的旅馆。
“哦,亲爱的,我多么高兴呀”安娜说,她穿着骑装在多莉身边坐了一会儿。“跟我谈谈你自己的事。我只匆促地见过斯季瓦一面。可是他不可能告诉我孩子们的事情。我的小宝贝塔尼娅怎么样我想,长成大姑娘了吧”
“是的,很大了哩。”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简短地说,关于她的孩子们的事情她竟能够这样冷淡地回答,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异。“我们在列文家过得愉快极了。”她补充说。
“哎哟,要是我知道,”安娜说。“你并不轻视我我早就邀请你们都到我们家来了。你知道,斯季瓦和阿列克谢是交情很好的老朋友。”她补充说,突然间涨红了脸。
“是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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