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或者信封稍大些,那该像芦花牺牲时,开黑枪的第三者一样,是个永远的秘密了。然而夹在王子与贫儿中的这封信,倒使王子成了贫儿,或者贫儿成了王子。虽然陈剀还是陈剀,并没有丝毫变化。

  照片上起伏的矮矮丘陵,沿着丘陵蜿蜒的曲折山路,以及山路上的那座颓败的歇脚凉亭,一下子,把路大姐的魂灵给勾住了。谁照的呢照它有什么用呢既无人物,又无景致,更谈不上名胜古迹。路大姐做过几天公安工作,倒觉得很像一张以供查证的现场照片。如果她记忆力不错的话,照片照的地方,正是她解放后两次去寻找小儿子下落的刀豆山。

  她顾不得一切地打开这封没有封口的信,老花镜也来不及戴了,越往下看,两手颤抖得越厉害,而且,字都一个个跳动起来,她的心像悬在一根灯心草上,在激烈的摆动,随时有断的可能。果然,当她看到“咖啡色毛衣”几个字样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往后一仰,跌倒在窗旁的电视柜上,碰翻了养着热带鱼的玻璃箱,那种叫做“黑玛丽”的小鱼,在地板上乱蹦着。

  “怎么啦路妈妈”陈剀连忙回身抱住,也许真是血统的呼声吧于而龙想起叶珊才说过的话,只听那位非被赶走不可的书呆子,大声地向楼下喊叫,至少整个部大院以为出了什么事,那位女编辑重新拉开百叶窗,幸灾乐祸地瞧热闹。

  等到在医院急救室里苏醒过来,路大姐便追问那封信的下落,真是巧,那封廖师母临终前写的信,已经被鱼缸打翻在地板上的水泡湿,勤快的舞蹈演员收拾屋子的时候,把它团成一团扔到垃圾箱里去了。

  要是早一年,于莲对这位弟媳无意中的过失决不会原谅的,现在她拿这位纯净无邪的天使怎么办只好哭笑不得地说:“只有你干得出来,我的宝贝”

  “我去给你找,姐姐”于菱弄不懂他姐姐干嘛着急更不明白路妈妈会对一封与她无关的信,发生兴趣只好穿上靴子,在垃圾箱里寻找,总算上帝慈悲,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了那个纸团。

  “是吗”

  柳娟点点头,但并不觉得做错了事。

  一直等待着的路大姐,连忙把它装在塑料袋里,去求她的老同事,运用近代迅速发展起来的侦破手段,想办法在已成纸浆的一团里,将廖师母的遗信复原出来,赶紧坐着“将军”的“红旗”车走了。

  大家都莫名其妙,因为人们已经习惯于高度的警惕,那根紧绷着的弦,马上猜测到和早晨刚走的廖工程师有什么联系,是不是那个老人有什么严重的叛国罪行那时,他还在波音飞机上,进行着最后一刻的激烈思想斗争,想不到又被人冤枉了一阵,而且还基本上是自己人呢唉没多久,路大姐匆匆回来,一定要在廖总留下来的廖廖无几的衣物里,寻找一件咖啡色旧毛衣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总算不是什么图纸之类的东西丢失了,因为国产电影艺术家老是这样教导观众的。

  满屋的人谁也不露声色,因为,除了陈剀,所有的人,差不多都听说过路大姐在“皖南事变”中失去儿子的故事,但谁也不想讲穿,而是怀着一种激动期待的心情,希望赶快寻找出那件毛衣,由实物来讲出人们衷心盼望讲出的话。

  于而龙回想起那天晚间,他家书房里,走廊里成了处理旧货的破烂市,望着那些杂乱无章的东西,不由得慨叹一个孤老头子,由于失去老伴,竟会把日子过得如此糟糕。“是的,老廖确实是失去了信心啦原来他是个多么一丝不苟的人。”

  坐在沙发里焦急地等待年轻人翻检寻找的路大姐,轻轻地说:“别忘了人是生活在社会里的。”

  谢若萍正在端详着那张照片,她记得廖师母曾经说过:“我要眼睛闭了,谁也说不清楚了,也许我该把实实在在的情况告诉孩子。”那时候,谢若萍忧虑的是关在厂里的丈夫,竟不曾多过问一句,但照片是有印象的,然而信呢,信是什么时候写的她在回想,所以于而龙的叹息,路大姐的答话,都没往心里去。

  “他是深感回天无力才走的,其实,并不舍得离开祖国。”

  “即使那些有补天之才的人,也感到棘手的,这个烂摊子呀二龙”她望着屋里屋外乱糟糟的一切,深有感触地说。

  猝然间,舞蹈演员在走廊里“嗷”地一声,叫了起来,她从一个纸箱里,找到了那件旧毛衣,人们立刻哄了出来。于莲一看,便摇了摇头:“大惊小怪,我刚才就翻到了,颜色不对头,这是烟色,不是咖啡色。小姐,再说,这哪是毛衣,而是麻袋。”画家的眼睛,对于色彩,有种职业性的敏感。

  一听到麻袋,路大姐也走出书房,柳娟为了弥补刚才的粗心大意,把毛衣捧到路大姐眼前。对失去儿子的母亲来讲,颜色不是主要的,质量也不是关键;她赶紧抖开那件对襟织起的旧毛衣,摸了摸,有点不相信,又回到书房,在明亮的灯光下,仔细地看了看。果然,一个纽扣都没有,这是做母亲的无意中做下的记号;当时,她只不过怕硌着孩子,才把所有的纽扣都用牙咬掉的呀她还是和来时一样,不露任何表情,拿着那件还是在大生产时期,用自己纺成的毛线织起来,在农村染坊里煮得黑不黑,烟不烟的毛衣走了。

  人们总是在事后才聪明起来,那位文静的廖师母把这封信夹在马克吐温的小说里,肯定是有些什么寓意的,多么聪慧的妇女啊,这不是王子和贫儿马上变换了位置吗哦,所谓黑五类式的家庭出身,顷刻之间,几乎是讽刺喜剧似的,再填什么登记表的时候,在那成分栏里,该写上革干两个字了吧海外关系那也该一笔勾销了然而,在这一天以前和以后的陈剀,难道会起什么质量上的变化吗不会的,他照旧是他。所以说,写在纸上,印在书上的东西,并非都是非常准确的,而永远真实的,只有生活,歌德的那一句名言说得多么好啊,“生活之树常青”

  他的学术论文弄不下去了,一个碰壁碰惯了的倒霉蛋,突然发现每扇大门,都朝他打开,而且每一扇大门里面,都有一张笑容可掬的面孔;每张面孔的嘴里,都同样用唱小夜曲的柔和声调,向他表示欢迎,实在使得陈剀有点接受不了。因此,他向于而龙提出:“看样子,七七年的春天,好像还不太正常,明年我再来为论文战斗吧”

  “打算回南方去吗”

  “火车票已经买好了。”

  “你把车票给我,陈剀。”

  “干什么”

  “给我。”

  于而龙拿着火车票去见周浩和路大姐,他们老两口,正戴着老花眼镜,逐字逐句,在看着终于“破译”出来的原信。“将军”示意让他坐下,把那些一张张洗印出来的底片递给他,虽然是东一句、西一句,前言不搭后语,于而龙终于看明白:陈剀正是他们失去的小儿子。凑巧,廖师母因为丈夫赴美留学,就去廖总的姐姐家暂住,那家是一位江南著名的辛亥元老,有点声望,和新四军关系不错,所以廖师母才从部队的驻防区域穿行赶路,谁知正好赶上“皖南事变”,就这样一个机会,在头天晚上激烈战斗过的刀豆山下,凉亭里等着挑夫的时候,发现了用毛线衣裹住的陈剀。江南的一月份是相当凄冷的,好心肠的廖师母便抱着他,来到亲戚家,正巧廖总的姐姐没有孩子,便留下抚养。名字是廖师母起的,她坚持要用一个“剴”字,这样,就把发现他的地点,也是他亲生父母失去他的地方,巧妙地像谜底似的组成了一个字,永远嵌在了他的名字里。

  啊她是一位多么细致的妇女

  而那件旧毛衣,她一直珍藏着,历经“革命”者的洗劫,能够保存下来,倒多亏了它那朴实无华的外表,那些海盗们对项链更感到兴趣些,不知谁揣在兜里拿走了。但那实际却是不大值钱的开金首饰。由此可见,真正的价值并不体现在闪闪发光的外表。同样,无论王子,还是贫儿,陈剀最可贵的还是那颗孜孜不息的心。

  于而龙问:“那应该告诉陈剀,他还蒙在鼓里呢”

  周浩说:“不,我看暂时先维持现状吧”

  “他打算回去呢”

  “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记得廖总得知他老伴死去以后,曾经说过,只有他和陈剀在这块土地上相依为命啦,别人都到上帝那里去了。”

  “那好吧,他不是要搞论文么我来想办法安排吧”他望着苦痛的母亲,便把陈剀的火车票接在手里,看了看,撕作两半,然后,对路大姐说:“不过,现在我们并不够资格去承认是他的父母,因为我们并未尽到做父母的责任。”

  “你的意思是责备我吗”

  “不,应该受到责备的不是你我,但必须为错误做出牺牲、付出代价的,倒是你,我,还有二龙这一代人。”

  “包括我们的孩子”母亲在发言。

  “是的,是这样。等吧既然那么多年在绝望中都等过来了,我想在有希望的情况下,多等等也无妨。让我们重新开始吧来得及的,既然春天来了,花总会开放的。”

  于而龙望着桌上那些从纸浆团里分析出来的底片,心想,要是三十年前,有这些科学侦破手段的百分之一,或者千分之一,芦花的死因,也不会成为永远的秘密。惟一能知道一点线索的老晚,就是那在隔壁屋里哭泣着的姑娘的舅舅,偏偏在两天前死了。

  看来,幸运,是和于而龙无缘的。

  那个年轻漂亮的伦勃朗式笔下的姑娘,似乎也命运不佳,她最后终于爱上了的陈剀,还有可能属于她么

  “唉,哭吧,哭吧”于而龙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中想:“我们俩都不是幸运儿”他又接着往下数数,但是记不得数到几百几十了,只好再从头数起:“一、二、三、四”

  直到他回到石湖第三个早晨的太阳透过窗帘,把整个房间照亮,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现在精神健旺地醒了。

  屋外<<的动静和低声细语的交谈,使他立刻意识到该是珊珊娘,那个四姐回家来了吧便翻身起床,发现自己那条在沼泽地泥塘里弄脏的裤子,已经刷得干干净净,压得平平整整地放在旁边。他想:要真有这样一个可心懂事的女儿,倒也是一种福气。

  莲莲,从来不会在生活上替别人操心,相反,需要别人来照料她。唉,什么家庭出什么样的孩子啊

  等他走到客堂间农村里都这样称呼正中间的大屋,只见母女俩在桌旁忙着捏糯米粉汤团,叶珊笑着迎上来,分明是为了减轻她妈妈的窘态,问着:“睡好了吗”

  于而龙注意到了那双哭肿了的眼睛,笑着说:“很好很好,比我住在国外第一流的旅馆还舒适些,你妈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知道。”

  珊珊娘说:“昨儿个又去她舅家办点事,一早到的家。”

  “你昨天猛地认不出来了吧”

  她酸苦地说:“哪能呢,慢慢就想起来了,你没变,支队长。”

  “你还是叫我二龙吧你的姑娘挺招人喜欢,也真像你,怪不得一见面就眼熟。”

  “你孩子都好吗那大姑娘,我见过的,要比珊珊大点。”

  于而龙沉吟着:“可不,孩子催人老啊”

  叶珊手托着下颏,望着她妈:“妈,你认识莲莲姐”

  “怎么不认识,跟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好多年前,回过石湖,成天追着我画像,”珊珊娘回忆地说:“听说她到外国留过学,可一点架子也不拿,我们娘儿俩话不多,可挺投缘。”

  “妈,听得出你挺喜欢她”

  “怎么你不高兴啦”于而龙开玩笑地说。

  “珊珊可霸道哪,是个任性的孩子,我管不了。”

  “妈,你算说错啦珊珊不糊涂,我不是那种人,你看,我马上就去发信。”

  “什么信”她妈赶紧追问。

  “昨天夜里,我写好了的给法院的信。”

  于而龙沉不住气了:“什么”果真应了他的猜测。

  “是的,我决定跟陈剀了结这段姻缘,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再说,莲莲姐也不是外人,我怎能破坏她的幸福。完璧归赵,就是这么回事”说着说着,泪水又在她眼里打转,割舍是痛苦的,何况由自己下狠心来割舍。

  珊珊娘弄得不懂起来:“又犯神经啦,死命闹离婚的是你,后来不肯离的还是你,今儿个又想起变卦,蛖,你到底有个准主意吗”

  “我本来不打算离,拿定主意的事啦,我要不舒服,他也甭想痛快”她叹了一口气,望着于而龙:“可现在,她成了我的亲姐姐,这你们也不是不明白。”

  “怎么出来个亲姐姐”珊珊娘糊涂了。

  “莲莲,就是你认为挺投缘分的莲莲”

  “她怎么是你的姐姐,老天爷,你乱搅些什么”珊珊娘转脸看于而龙,希望他能解答她的疑问。

  叶珊几乎是朝她妈妈叫嚷:“妈,我早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了,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一提到瞒字,显然女儿的话说重了,汤团不能再捏下去,珊珊娘失神地坐在那里,双手拄着桌子,半天也不说话。

  于而龙决定结束这种局面,于人于己,都有好处,那些属于历史的过错,孩子大了,也自会正确对待,便按着叶珊坐下:“听我说,珊珊,莲莲确实不是你的姐姐。”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失望地说:“你到底害怕承担责任”

  “你妈妈是对的,莲莲和你无关,毫无你认为的血缘关系。”

  “哈哈,得啦得啦,不要串通演戏啦亲爱的爸爸同志”她多少有点神经质地笑着。

  “不,我不是你的爸爸,珊珊,你完全给弄误会啦”于而龙认为应该当着四姐的面解开这个结。

  但叶珊一阵风地冲到自己屋里,很快找来一张已经烧掉四只角的红纸帖子,摊在了他的面前:“请看看吧,听说你是个勇敢的游击队长,可不是一个敢作敢当的爸爸,不要懦弱啦,想一想,让它帮助你回忆回忆吧”

  珊珊娘尽管说不出,也听不大懂他们之间的新名词,但从那张充满青春幻灭的梦,啮心般苦痛的订亲帖子,分明看出女儿误会了,连忙对叶珊说:“你别瞎说了,珊珊,不是,他不是”把糯米粉推过去:“快包你的汤团吧”

  “不,再也不能包下去,也包不住的,讲清楚,必须讲清楚,而且,只有你们能讲得清楚。”她大声地嚷:“我要求知道我的生身父亲是谁作为一个人,活在世上,这不能算过分吧”

  于而龙看着珊珊娘,懂得她此时此刻是多么艰难啊这终究是不光彩的事嘛难以启口啊何况当着自己的女儿,揭自己的疮疤,那是一个对女人来讲,是至关重要的问题啊“珊珊娘呀”他摸出了一支雪茄,叶珊生气地把火柴递过来,也不主动点火了,见她烦恼到这种地步,便叹了一口气说:“孩子大了,应该明白她想要明白的事,何苦再瞒着呢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能活多少日子瞒着,对孩子,对自己,都不轻快。再说已经是过去的事,三十年了吧是对是错,心里什么滋味也尝遍了,还有什么讲不出口的呢相信孩子是明理的,你的珊珊是个好姑娘,你该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她。她原来一直以为我是她亲生父亲,说实在的,这样的聪明孩子,我并不嫌多。可假的真不得呀今天她明白了不是我,早晚也要打听出来的,人都活在世上嘛珊珊娘,珊珊娘,你就告诉孩子吧”

  珊珊娘站起来,要往外走,她女儿拦住,喊了一声:“妈”

  那目光是相当严厉的,并且啪地关上堂屋门。

  “妈不讲,妈不能讲啊”她挣扎着向门口靠近,想拔开门闩走出去,避开这难堪的困境。

  叶珊拉住她妈,恨绝无情地说:“你别走,妈听我说一句话:你要我,还是要那个不能讲出口的人”

  “珊珊,妈要不是你,早不活在世上了。”说着搂住她女儿嚎啕大哭。

  但是叶珊推开了她妈,走到于而龙跟前:“你告诉我吧,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那个要躲出去的母亲倒不打算走了,她转回身恐惧地望着于而龙,嗫嚅地求着,眼睛睁得很大,仿佛看到一个妖魔快要钻出来似的,有些魂不附体了:“我求求你,二龙,求求你”她顾不得哭了,屏神敛息地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判决。

  游击队长站起,他万分同情这个可怜的四姐,她的良知在这一生中受过多少次审判了啊“我不晓得你是要我瞒,还是要我讲,不过,你的珊珊是个聪明人,不用跟谁去打听,只要想一想,这些年给你们汇钱的,要不是我,还能有谁”

  珊珊娘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个伦勃朗笔下出现过的佼俏面庞,突然脸色大变,转回身,紧紧地抓住她妈,连声音都不同寻常,问道:“是他”

  “谁”

  叶珊火辣辣地喷出三个字:“王、纬、宇”

  “哦”珊珊娘惊叫了一声,捂住脸。

  她女儿重复地问了一句:“是他吗”

  可怜的母亲在指缝里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登时,那个女孩子像受了过度刺激似的,脸上的五官都有些挪位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拔开门闩,往屋外冲了出去。

  “珊珊,珊珊,我的珊珊呀”

  在门外,阳光暖融融地照着,那两个快乐的小伙子,又大声地在扩音器里舒展开歌喉,显得那么轻松,那么调皮,而疯狂地奔去追逐着女儿的母亲,和已经不见踪影的女儿,她们俩却生活得多么沉重呵

  艺术永远是艺术,生活总归是生活。

  要作为一个人生活在这世界上,艰难哪

  第五章3

  石湖的天气,似乎形成了规律,每逢刮起大风的日子,吹得波高浪涌;吹得湖面上的船只,纷纷落帆回航,但是风平浪静以后,准会有一个响晴响晴的好天气。万里无云的天空,暖洋洋的阳光,洒在碧波万顷的湖面上,像是跳跃着的一池碎金,等待着渔民的,将是一场满舱的丰收。

  生活也是同样的道理,离乱动荡,灾祸频仍的时期过后,接着就是兴旺发达,繁荣昌盛的年代;人也不能例外,经受了疾风暴雨的磨炼,会更坚强,更勇敢地去生活,去战斗,去迎接明天,去创造未来。

  “放心吧,珊珊娘,你的孩子绝不会丢的。”

  于而龙站在蟒河与石湖的夹角,那块原来盖着炮楼的地方,安慰着四姐。那个被腐化了的无产阶级,正凄凄惶惶地害怕着她女儿出些什么事。

  “不,她是个烈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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