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惜竹的刻意拖延下,原本两日就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四日方才抵达陵国苍州城。
方才进城门,便见青衣佩剑侍者迎上前来:“小人奉公子之命,恭迎永辉公主帐下来使入城!”
小小侍者,抱拳作揖之间礼数文雅尽显,端非寻常侍者。
君惜竹正在车内换挑选着衣衫意欲置换,听见此言,但睁睛瞧了君随竹一眼,君随竹立刻会意,挑帘露出半个头道:“有劳白术公子忧心,只是殿下车马劳顿、风尘仆仆,想先寻个静处稍作休息,来日再寻时机拜会公子……”
那青衣侍者点明所迎之人乃是永辉公主帐下来使,可君随竹所答,却是殿下车马劳顿……
仅仅是对答一言,便让那青衣侍者蹙眉凝神,细看着车马,似乎他的目光能够透过车帘看清里面之人似的。
约莫过了几息,那侍者干咳一声,紧接着又恭谦有礼道:“想必是我家公子弄错了,以为公主是派了使者赴会,却不想竟然是公主亲自前来……”
言下之意就是,公子早就得到消息,来陵国的并不是南楚永辉公主,但他又不敢完全确定,所以话意中,又带上了两分试探。
当然,这句话更加明确的表示出了公子白术对于各国情报的了若指掌。
待外面的青衣侍者说完,君惜竹已经换上了一袭宽袍大袖的紫衣,又学着永辉殿下一般,以同色丝绦将三千青丝束于头顶,就在这倾刻间,君惜竹风采巨变,少了几分属于她的清雅,多了几分属于殿下的飒爽。
又在殿下为她准备的锦盒内翻找了一会儿,终是在最底下找到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君惜竹毫不犹豫的带在脸上,又让君随竹拿过铜镜,仔细整理了一翻,但见铜镜中所映照之人,竟与永辉殿下别无二致!
“像不像?”君惜竹望着铜镜中人问着君随竹。
“像!”君随竹肯定的点了点头,就在君随竹点头的同时,君惜竹挑帘出了马车。
马车外的青衣侍者说完半晌都不见里头的人回话,甚至连先前与他答话的小女孩都缩了回去,正待他欲再次开口时,却见车帘突然被人挑起,紧接着,便有人弯腰出来,缓缓步下马车,站定在他面前。
“既然白术公子相邀,本殿下又有何不来之理?”
君惜竹负手而立,衣袍随风飘飞,神色清冷如水,眸光流转间,眼底沉寂如渊,活脱脱的就是南楚永辉殿下亲临。
“公主亲临,我家公子必然欢喜致极!”那侍者立刻躬身作出引路的姿态:“公子已经令小人备好清幽静处,请公主随小人……”
“不劳白术公子费心!”君惜竹罢手转身回到马车上:“本殿下自有住处!”
待君惜竹回到马车上,驾马的黑衣男子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掏出一面旗帜插在了马车顶上,那旗上面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下面则绣着一个气磅礴的‘楚’字。
挂完旗,黑衣扬鞭一甩,驾着马车直接驶入了苍州城。
青衣侍者呆立当场,他没想到这传闻中的南楚公主竟然这么不按理出牌,临进城了才挂上自己的旗子打出自己的名号,难怪别人都不知道是永辉公主亲赴公子白术的邀约。
如此想罢,那青衣侍者又觉得有些不妥,摇了摇头,当即便让开了城门,驾马一路急驰,奔向城内公子白术的府邸。
且说君惜竹装扮成永辉公主高调驾车入城,吩咐将马车驾到苍州城内最大的客栈——万安客栈。
万安客栈在苍州城西面,而君惜竹她们却是从东城门而入,如此一来,要去万安客栈,必然得横穿半城、招摇过市。
如今苍州城内诸国权贵齐聚,各种明卫暗侍探子数不胜数,在君惜竹这般高调之下,不过半个时辰,人人都知道南楚永辉公主已经到了苍州。
君惜竹自然知道此际无数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可她却丝毫无惧,待马车停妥后,阔步昂首缓步下马车,将沉稳和威仪端得恰当好处,若非是常年追随永辉殿下之人,难辨真假。
与此同时,青衣侍者已经打马回到公子白术的府邸,一路急行,穿过游廊,绕过假山,直奔向白术所在的后院。
“公子,南楚永辉公主已经入城!”
公子白术正在院中习字,听罢青衣侍者禀报头也不抬,只是淡淡道:“与其它人一样,迎入潜龙山庄罢。”
潜龙山庄,是公子白术事先为诸国权贵准备的安歇之所,已经有不少先到之人住了进去。
“公子!”见公子白术明显没听清所言,那青衣侍者提高声音,继续道:“来者并非是永辉公主的使者,而是永辉公主亲临!”
来者是永辉公主的使者与永辉公主亲临,乃天差地别,因为,使者永远只是使者,能够代表永辉公主的意思,却无法代表她作出其它的决策。
所以,公子白术在听清侍者之言后,第一反应就是搁下手中狼毫,边看着自己所书的‘国泰民安’四字,边淡淡问道:“你确定来者真是永辉公主楚汐?”
“观其衣着、神色、气势、面相……皆与千机阁中所藏画像相差无几,倘若是有人假装,也不无可能……”青衣侍者想了想,回禀道:“而且,西风城那边也传来消息,道是永辉公主正在整顿伐陵大军……”
“所以说,现在是有两个永辉公主?”白术微微蹙眉思索道:“可哪一个才是真?哪一个才是假?她们这般真假并存,除了防止西风城再次遭袭之外,到底还有什么目的?”
言罢之后,‘国泰民安’四字被公子白术高高挂起,此时此际一阵狂风拂过,书字的纸张被吹得哗哗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被狂风撕列,随时都会被毁灭。
一如当今飘零的烽火乱世……
“金刀堂有信报已报,白楼主令人快马送来传书,道是突然出现了两个永辉公主,一个在西风城内整兵肃纪,另一个则在苍州城内纵马横行、招摇过市。”
“哦?”苍州城内的某幢小竹楼内,年轻的华服男子正在用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小飞刀修理自己的指甲,而那拈刀的手指,却比飞刀还要白上几分。
拈刀的主人漫不经心的问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好区分,但白楼主说,苍州城内这个,有可能是假。”想了想腰悬金刀的男子又道:“因为,永辉公主向来是个比较清冷低调、不喜讲究排场的人,当不会如此招摇过市,闹得满城沸扬……”
“低调?不喜排场?”华服男子笑了笑,锦冠上的垂缨轻轻晃动,缨末缀饰的明珠随着这细小的动作,闪出耀人的光辉:“殊不知,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一个历来低调行事的人突然张扬起来……”
华服男子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意味深长的轻轻笑着,笑完后,又道:“看来,公子白术命中注定的对手出现了……”
“没有谁知道,我是如此的期待破军和七杀双星的崛起……”他似乎极其爱笑,只是他的笑意却从来不及眼底,只是面上笑得流光益彩,可眼底深处,却如夜色一般深幽不见尽处。
“既然七杀和破军都已经忍不住要崛起,那么,真正的帝星,也将显现世间了罢!”
一语罢后,他轻轻弹指,掌间飞刀迅速飞出,小竹楼外面碗口粗的大树躯杆突然一分为二,裂口处平整光滑,就像是有人刻意将它削平磨光一般。
金刀男子就算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却仍然忍不住惊骇,他立刻便奔向院中,找到了那柄薄薄飞刀,捡起后以干净的白绢擦拭干净,却在不经意间,眼角余光横掠,看清那光滑的树杆上被刻上了四个气势磅礴的大字——江山如画!
就在君惜竹招遥过市的时候,一路轻装便行,正在急驰赶路的南楚王太子卓也接到了消息,他当场勒马,回身问着身边的幕僚、谋士:“永辉为何在这种紧要关头,唱这么一出真亦假、假亦真的戏码?”
那胡子花白满面睿智的老谋士闭目深思,约摸半盏茶后,方才睁眼应道:“其目的有二,一是惧怕她离城之后,太子殿下会趁机在伐陵大军中安插人手;其二,则是害怕她离城之后,会有人趁机偷袭西风城……”
“无将之军,乌合之众也!”言至此,那老谋士忍不住长长一叹,当着太子楚卓赞道:“永辉殿下如此安排,甚妙!甚妙!”
就在华服男子飞刀刻字的时候,远在南楚王都的欧阳明月也接到了传书,彼时,他正在武侯府后院的荷塘边赏荷。
如今初夏已过,正是盛夏之时,微风吹拂,满池晴荷潋滟。
他微闭着眼眸,靠坐在荷塘岸边的小亭栏杆上,听着传信者一遍又一遍的复述着永辉公主的消息——欧阳明月每天都会收到无数的消息,或是王太子又在暗中结交朝中哪位大臣,或是关于当今楚王又临幸了哪位妃子,或是朝中哪位大臣又在排挤谁,哪个国家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方方面面的消息,都会被传到他面前来,但奇怪的是,每次有关于永辉公主的消息,他偶尔会让人重复的念上几遍,可每次听完之后,却又不作任何表态……
这次也一样,当他第三次听完现今出现了两位永辉公主的时候,挥手打断了传信者将要出口的第四次复述,但他却意外的微微挑眉轻叹道:“想借机挑起南楚与陵国的战争,想借战功重归王都……雕虫小技耳!再次送往西风城的军粮减半!”
闻此,那传信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最是清楚,王太子楚卓最初伐陵时,准备的军粮足够三十万伐陵大军支撑一年,后来被欧阳武侯减成半年,如今再次被减半……
短时间看来,西风城是与陵国打不起来,可世事无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西风城与陵国交战打起来,仅备有三个月粮草的西风城大军危矣……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现在看文的人好少了啊喂!~~
有人说,要看肉呀~~~
肿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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