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永辉殿下就被公孙哲使人来请去,道是有事相商。【】
殿下方才离去,刘世博便踏着晨曦来请安,没见到殿下,却见军师大人正坐在殿下房内的妆案前描眉。
如此,几乎不用费心猜想,刘世博便已然明白其中缘由——殿下和军师大人,她们终究……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呢……终究还是决定步上这条荆棘密布的路……
君惜竹将刘世博那摇头轻叹的模样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放下木梳,淡淡道:“先生若是无甚要事,不如陪聆雪去南城门走走如何?”
刘世博顺从的点了点头,领路在前,步出了房门,君惜竹对着妆案上的铜镜理了理衣袖,紧随其后。
两人从离开将军府,一直到南城门都没有说话,刘世博是有话不知从何说起,君惜竹是高深莫测到让人不解她此举何意。
在途中,刘世博曾几番猜想,军师是不是想与他谈谈自己和殿下之间的这段惊世之情,又或者是想问他对这段情有何看法……他料想了千般,却完全没有猜想到,君惜竹要与他说的事情,却是与此无关。
两人在西风城那高大却因战火而有些倾塌的城墙上,眺望着城外起伏蜿蜒的山峦——山顶朝霞映流云,山腰风吹林萧萧,山小河碧水绿如蓝……
蓝天、碧水、微风、流云、朝霞——如若人间仙境!令人不自觉的沉沦。
“此情此景,可美?!”倏的,君惜突然出声问道。
刘世博正陶醉于此景中,忽中君惜竹此问,忍不住微微一楞,随后才反应过来,应道:“江山如画!自是美极!”
刘世博无意间一语道破现实的残酷——江山如画,自是美极!
所以,古往今来,才会有那么多人为了‘江山’二字倾尽一切!
“是的!江山如画!”君惜竹转身,望向比往日萧条数倍的西风城内,目光游移间落到了西街上的某处,那里有嘶哑的马鸣声传来。
刘世博有些诧异,按说这个时候,西风城内不应该有马呜声才对,早在数日前,公孙哲就开始在城内征兵征马征粮——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将马儿牵到街上来?
一眼看过去,却见那是一只极度廋弱、毛色灰白又翻卷的老母马,被一个身穿破烂麻布袍的霜发老女人牵着走在西街。
老母马的头上插着草,显然是那霜发女人打算将这马卖掉。
也有几人上前去寻问,却都在看了那马之后摇头走开,渐渐的,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却看一眼那匹老马和那老女人了。
“先生,看到了吗?城外江山如画,可城内的百姓,却无以为家。”君惜竹说此话的时候,语气淡淡,听不出悲喜,但刘世博听她此言,心底却不由得一震。他与君惜竹都是身怀武艺的人,从城墙上听到不远处西街上那老女人卖马的谈话并不难,可让他震惊不是军师的武艺内功,而上此军师大人眼的此时军师大人眼底的那一悲悯——尽管,那一丝悲悯只一闪而逝,可刘世博却可以肯定,自己是千真万确的看见!
他一直以为,像军师这般智谋高绝,能够忍心倾山埋敌万众之人,定是视人命为而戏之辈,却不曾想,军师竟然也会为这街畔孤苦而心生悲悯。
步下城墙,两人缓缓的走向那个老女人,看着她和她的马。
近了才看出,这个女人其实也不是很老,约莫才不惑之年,可却满头霜发,腰背已经微驼,此时见两人走近看着她和她的马,微微有些惊诧却又极度卑微的问:“先生、姑娘,可是要买马?”
刘世博摇了摇头,迎着那老女人失望的目光,忍不住开口道:“你的马已经老了,且又染病,怕是卖不出个好价钱……”
他虽然不精通医理,却也能够瞧出,那马是染了病,若是再不好生医治精养的话,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老身……老身……只求五百文……五百文钱就够了……”老女人说着,忍不住当街屈膝跪了下道:“老身只要五百文钱,给当家的和犬子买棺下葬……”
她的声音凝咽而嘶哑,双肩颤头,像是在哭,可双目却空洞无泪,显然泪水早已流干。她的另一手紧紧的拽着老马的缰绳,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浮草。
刘世博心头一动,当下便伸手掏向钱袋,却被君惜竹以眼神止住。
君惜竹拿出二十文钱,单膝屈身,将钱放在那女人的手中,缓缓道:“我们不买你的马,但我们替永辉殿下买你的马奶,这二十文钱你先拿去把马医治好,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早上送一碗马奶到将军府,就可以换得十文钱。”
放下钱,君惜竹起身,抬头望着阳光明媚的天空,眼底却是一片深遂。
直到那老女人牵着马离去,身旁街上往来的人还在议论纷纷,道是那女人已经疯了,她的当家汉子和儿子都是死在数日前西风城的那一战,可她却不肯拖去城外乱葬岗,非要凑钱给买棺材下葬。
刘世博听着身侧的纷纷议论,开口凝惑问道:“军师为何不直接给她五百文钱?那样岂不是更能解她燃眉之急?”
君惜竹微微摇头,回问道:“先生可有看见她眼底的空洞?心哀莫过于死,如今唯一让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凑够钱为她当家的和儿子下葬……”
言至此,刘世博已然明白,军师此举,却是想让那女人多活上些时日。
“先生可有想过西风城因何而破城?因何而被屠?”再次开口,君惜竹将话题转移到了数日前的那一战:“明明公孙老将军事先曾有防备,殿下离城前,也曾提醒过夜袭,可为何西风城还是会被破?”
刘世博知道军师不会无故放矢,定是话中有话,当即便问道:“军师可是查觉到了什么?难道不是公子白术屠城?”
在那一夜,刘世博曾亲眼目睹陵军屠城,而君惜竹此时这句话,无凝的是在否定他的亲眼所见。
“有所猜测,尚未得到证实。”顿了顿,君惜竹道:“也许,西风城之战,并非只是我们从表面上看到的那些东西。公子白术攻打西风城固然是为了拿下南楚这个粮仓之国,可他却无必要屠民立威,毕竟,这样做的话,弊大过于利,他断不至于下这样的命令。所以,我猜测,这次西风城之战,是否还有尚未浮出水面的第三方势立。”
君惜竹分析道:“或许,这第三方势立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阻止白术,所以,白术才会在攻下西风城之后又放弃西风城,”君惜竹想了想,又道:“当然,这更可能是诸国高层之间的博弈,而我们、殿下……甚至是公孙老将军,都是这些高层手中的棋子……”
听至此,刘世博沉默下来,他知道,军师这般分析不无道理——西风城之战,极有可能是诸国高层之间的博弈,是诸多发动惊世大战之前的试探之举,而这背后,肯定是不贬推波助澜的势力!
而且,要在那样的战乱之中伪装成陵军屠城,并非是不可能。
如果军师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就可以解释为何白术拿下西风城却又撤兵之举了——他定然是在事后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从西风城撤兵,只是,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看来,倒是我浅见了……”想通诸多,刘世博苦笑道:“我一直看到的重点是先王的死,是楚王和欧阳武侯对殿下的针对,却没能把眼光放向诸国之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凭殿下如今的实力,只怕是不堪一击……”
如果,这所有的一切,并不只是因为楚王和欧阳明月在针对殿下的话,那么,在即将到来的不久之后,在那样的血雨腥风、千军万马面前,即便是殿下有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琼花宫,那又能如何?
所以,殿下如今最紧要的事情不是复仇,而是兵权!而是如何在这个乱世立足!——刘世博终于明白了君惜竹话中深意!可是,以殿下如今的情况,兵权从何而来?
想到此,却又听君惜竹继续淡淡道:“人道乱世有三雄——奸雄、英雄、枭雄,奸雄乱世,英雄救世,而枭雄却是最后主宰这个世间的霸主!”
“英雄一诺千金,大义当先,仁德化天下,崛起于乱世,得一方百姓景仰!甚至是流芳千古!”
“而枭雄却与英雄不同,枭雄襟包四海,壮士凌云,横扫河山,虽同样崛起于乱世,但行事却不同于英雄的光明磊落,他们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甚至还会以无数手段将英雄们置于死地……但是,他们,却是最后成就千秋功业的人!却是主宰这个世间的霸主!”
“殿□怀霸主之才,却有颗英雄之心,这注定了她前路崎岖。”
“不过,只要是她所望,我必然会与她并肩走下去。”
自从当初看了楚汐所著的《论国策》之后,君惜竹就清楚的知道,那个清冷如月的女子心中所怀的是何等雄心壮志——尽熄烽火十九州!
以英雄般的姿态,尽熄烽火十九州!
所以,我的殿下,你无须畏惧这个乱世的风雨,无须舍了你的志向随我山河遍踏。
你一定会成为名传千古的英雄,我一定会帮你结束这个乱世……哪怕掀起再大的腥风血雨……哪怕是用鲜血染红我的双手,那也是在所不惜的……
所以,我的殿下,请以你那天纵英姿让世人惊艳!
所以,我的殿下,我一定会给你一片万里晴空,不会再让任何肮脏和黑暗损你半点风华!
我会一直、一直的站在黑暗里,站在你的身后,陪你穿过腥风血雨,陪你从乱世到繁华……
听着君惜竹所言的一字字、一句句,刘世博蓦然大惊,他望着面前这白衣落落无暇的女子,分明在她眼底看见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峥嵘霸者之态。
难道……她是想以一个枭雄的姿态,来成就一个千古英雄的崛起?!!!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写到这里了,嗯,大家来投票表决:
举右手表示殿下攻,军师受。
举左手表示军师攻,殿下受。
举右脚表示每次亲热前划拳,来场石头剪刀布……
举左脚表示每次亲热前先打一架,谁赢了谁攻……
(啊喂!默君!你够了!信不信殿下和军师罢演找你领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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