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彭氏的话令老太太叶秦氏手中拿的佛珠瞬间掉到地上,皱眉失声道:“这么严重?”
叶彭氏弯腰将佛珠捡起来递回给老太太,“这还是好的,霍郭氏说时更惊吓,那真是鬼门关里转了一圈,从阎罗王手里捡回一条命,现下据跟在霍香玉身边的侍女说,当时是慧明郡主推了一把,霍香玉才会伤得这么重,霍家为此怕是要恨上慧明郡主,但这也于事无补。【】”
老太太叶秦氏转着手中的佛珠,开始沉思起来,抬头看到叶彭氏还站在原地,挥挥手道:“大半夜的,你也累了,先行回去歇一下吧。”
叶彭氏听这老太太的话里意思,是要打发她先行离开,暗地里撇了撇嘴,这才不情不愿地屈膝行礼退出去。
等到屋门一关,老太太又道:“都听到了?”
佛堂暗门一开,叶三老爷与三夫人叶肖氏从里面踱出来,在叶五夫人前来禀报之时,他们就在叶五夫人进来的时候就躲进了密室。
老太太对着佛相念了声“阿弥佗佛”,然后才看向最为疼爱的三儿子,这三儿子是她所生的三个儿子当中长相最好,也是最聪慧的那一个,一向深得她的心,所以才会让他亲上加亲娶了自家姐妹的女儿肖氏。
“想要借这事情拉你大哥下马,估计不容易,为娘还要顾忌我们襄阳侯府的名声,不能让你们将来遭人非议。”
叶三老爷叶明恻蓄着精致的两撇胡须,相貌堂堂之余四肢修长,更见风度,若不是碍于长房长子的名头,他其实更符合老侯爷夫妇二人对未来继承人的的要求,老夫人当年意动要把世子位换给三儿子,老侯爷却是执意遵祖宗家法要传给长子才合理,所以叶大老爷叶明恂这没有什么大才能的人方才坐上了侯爷之位。
事已至此,按道理叶老太太也该死心了,偏她与长房长媳叶钟氏处得有如水深火热,偏见越发加深,当初死硬地找了个借口把叶蔓籽养在膝下的时候,她那颗偏向三儿子的心越发坚定,只有这个儿子才配得到她与丈夫的一切。
因而叶旭尧本应上奏立为世子,却因为老太太在背后阻挠的关系,迟迟未能这长子嫡孙的待遇,她与大房的矛盾也日渐加深。
叶明恻听到母亲那有失偏颇的话,只是嘴角笑了笑,表面似一片云淡风清,“娘,还是应以侯府的名誉为重。”顿了顿,两撇精致的小胡须动了动,“只是孩儿对这场祸事还有疑问,为何那马车会突然转了向?”
老太太叶秦氏面色一怔,“这我倒没想到……”
“婆母,当时尧哥儿也在,这事就算与他没关系,可那位林姑娘呢?她到底还是当事人之一,对于马车的转向她应知晓一二。”叶肖氏趁机提出与丈夫讨论出来的疑问。
老太太叶秦氏一双老眼昏花的眼睛眯了眯,只有那一丝浑浊的眼白露于人前,手指狠狠地掐住那颗没再转动的佛珠。
“过两天待霍家那姑娘病情稳定了,我会过去探望一二。”
叶三老爷夫妇对视一眼,没再吭声,均做出一副孝子孝媳的样子来。
叶五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一掀帘进去,闻到一股男女欢爱后的腥甜气息,一张徐娘半老的面孔绷得紧紧的,重重咳了一声,那躺在床上正tiáo情的男女立即停下动作,纷纷看向门口。
男人只是一副发泄过后的满足样,女的却是慌张地滚到床下,跪在地上,“见……过……太太……”
“滚。”叶彭氏低喝一声,然后看到这娇媚的家生子媳妇抱起地上的衣物在怀里,立即滚出帘外,在外面方才穿上衣物。
“给我点香,把这里面的东西都换了。”叶彭氏的火气渐大,尤其看到丈夫起身由侍女擦身再穿上衣物,平日里善于隐忍的一面渐渐龟裂。
“大半夜的,那么大火气做什么。”叶五老爷叶明悛长相上与老侯爷颇似,只是少了老侯爷的坚毅,多了几分流气,随意地穿着外衣坐到罗汉床上,接过侍女手中的鼻烟壶嗅了嗅,斜睨了一眼表情阴沉的妻子,“谁又气着你?莫不是又是大嫂吧?你与她争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子喜欢尧哥儿那未过门的儿媳妇,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
叶彭氏怒其不争地看着丈夫,“你给我争点气好不好?现在好歹也爬上了正四品的官,什么都拱手让人,我看了就来气,往后别把那下贱胚子往我床上带。”
叶明悛嗤笑一声,“都过了这么久,你才来计较迟不迟?老头子是不喜欢大哥,但他公正,我老娘却是偏心至极的,我告诉你,我们再怎么争也争不过三房去,老婆子的心硬着呢,得了,别想那么多,平日少惹点大嫂。”打了个哈欠,看到侍女重新铺好床,他又踱过去重新躺上去。
叶彭氏与叶肖氏交情还不错,但今晚那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却挥之不去,看了眼只懂吃喝嫖的丈夫,恨铁不成钢地往外走。
“哪去?”
“去看看鹏哥儿与玲姐儿睡着没。”
叶明悛看到妻子又挑灯出去,嘴角嘲讽一笑,真是怎么都学不乖,装了这么久还是破了功,这爵位争什么争?谁爱坐谁就坐呗。
深夜时分,被叶蔓君留下来作陪的林珑,与她一道正乘着夜色拐进了侯府祠堂,此时被丢在那儿的叶蔓籽臀部有血水渗出,人迷迷糊糊地睡在蒲团上。
叶蔓君心疼地上前去扶住她,到底是血缘亲情,轻拍她的脸,“籽儿?”
“姐?”叶蔓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待看清长姐的样子,顿时哭丧着脸,“姐,我不要在这儿,我要出去,你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使坏了……”
叶蔓籽严肃道:“现在谁也救不了你出去,好好地反省……”
“还是先上药吧。”林珑在一旁提醒道,时间有限,若是给人发现就糟了。
叶蔓籽这才看到林珑也在,她更往叶蔓君的怀里钻去,万万没想到会碰到林珑,“你,你别想害我……”
“我若要害你还会等现在?”林珑嗤笑一声,上前不客气地扒下她的裤子,因为有血水凝固,推上时极痛,叶蔓籽惊叫一声,她不由得低喝一句,“是不是把人都吵醒了才安心?”
叶蔓籽只好咬紧下唇一声不吭。
叶蔓君上吐下泄的次数太多,浑身软绵绵正无力,只能给林珑打个下手,这儿是祠堂,非叶家人进不来,林珑好歹是未来长孙媳,勉强能够着进来的条件。
半晌,上了药的肌肤清凉许多,又喝了药吃了饭,叶蔓籽的精神头好了不少。
“籽姑娘,本来你的事还轮不到我多管,可我希望你真的要擦亮双眼看清楚,落到这田地是因为什么?”林珑把食盒收好,一脸正色地道。
叶蔓君也握紧叶蔓籽的手,“籽儿,我们不可能永远宽容你,若你下回还做这样不经脑子的事情,也许就到我们姐妹缘尽的时候,你好好反省反省。”顿了一会儿,又拉低声音道:“祖母是不是真心待你的,你好好想想,这么些年来,你闯了祸到底是谁在替你收拾?是你心目中的好祖母吗?再想想你原先推崇的霍姐姐,她又是怎么待你的。”
林珑此时已提起食盒,上前搀着叶蔓君准备离去,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叶蔓籽,这才与叶蔓君一道离去。
夜深露重,叶蔓君被风一吹,人反而清醒了许多,“林姑娘,你不用太担心,籽儿这回应能学乖。”
“但愿吧。”林珑并没有太多的信心,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防着点。
叶蔓君这回也不敢打包票,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自个儿的妹妹又不能真的灭了她让大家都好过,若她没有这么个妹妹,想来应是幸事。
诚如叶三老爷夫妻二人的猜测那般,霍堰也是往这方面怀疑的,深夜连审了几人都没能得出什么结论,而那匹落水的马也打捞了起来,检查马身,同样也没有什么发现,这心情是彻底地沉入了谷底。
权美环在入夜时就回到了临沂伯府,父亲死命拦住她,可她看到霍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坐得住?霍堰对她无情,可要忘了一个爱恋了将近二十年的男人谈何容易?
最后与父母吵了个不愉快,她还是坐了轿子回到夫家,看到躺在床上的继女那虚弱的样子,她竟有一股莫名的兴奋,这个曾经厉害的继女终于受到了天惩,明面上却是不得不做出哀伤的样子来。
霍周氏也没顾得上再找她泄愤,在这个当口,还得权美环这继母来照顾霍香玉,她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哪怕睡眠日渐减少,但也得睡不是?
翌日,林珑梳洗用了早膳后到叶蔓君的住处时,看到叶家的不少女眷都过来探病,其中就有那对曾经记忆深刻的双胞胎姐妹。
姐姐叶蔓菡起身笑道:“林姑娘可算来了,我们刚聊起你呢。”
林珑的面容一怔,暗地里看了看叶家其他的姑娘,有直视她也有偷瞄的,总之各形各状都有,脸上扯出一抹笑来,“提我做甚?可是在背后讨论诽议我。”
挨在床上的叶蔓君面容一沉地看向双胞姐妹中的姐姐叶蔓菡,轻轻地搅动手中的汤药,“昨儿遇险一事你们不都知道了吗?还提来做甚?”
“昨儿可是传遍了京城,人人都好奇为什么林姑娘与籽堂妹如此好运?君堂姐,你可不能藏私,她们都问我们,我们能有什么法,只得来问问当事人可有什么趋吉避凶之法?”三房叶肖氏的长女叶蔓枝有张尖尖的脸,一双颇大的眼睛,组合起来就是那狐媚的刻薄相,这长相不得老人家的喜爱,至今年已十六尚未找到婆家,这也成了叶肖氏发愁的根源之一。
叶蔓君与林珑暗地里对视一眼,她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珑不动声色地坐下来,两眼含笑地直视叶蔓枝,“枝姑娘有什么好奇的可以去问你的堂兄叶公子,当时可是他救下我与籽姑娘的,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可能是我与籽姑娘都得到祖宗的庇佑。”
按照叶旭尧的吩咐,她把一切都推给他,然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叶家的其余女眷都露出沉思的表情,五房的叶蔓玲年纪比叶蔓籽还要小上一岁,顿时捂帕子笑道:“我瞅着林姑娘说得也有道理,该怪的还得怪别人,怎么能把林姑娘与籽堂姐的好运往歪里说。”
“我觉得也是这个理。”双胞姐妹的妹妹叶蔓萏立即附和,她与叶蔓玲最是交好,眼角斜斜瞄了眼林珑,在内心深处并不是太喜欢她,这出身实在有够低的。
一众姑娘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林珑坐在那儿不吭一声,当初她能怀疑的,别人同样也会起疑心,不过她更相信叶旭尧,这事只要一口咬定天意不放,那么祸水就不会浇到自己身上,本来她就是受害者,但现在那两人都没个好结果,霍家与清王爷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还没有嫁进叶家来,以如今的身份与地位,低调点没错。
叶蔓君似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躺在床上,“我乏了,妹妹们都回吧。”
“君姐姐。”一众的叶家女眷都唤了她一声。
“林姑娘留下,你们都先回去吧,等我精神好点再设宴款待大家。”叶蔓君语气不太好地道,明显是介怀她们刚才攻击林珑的话语。
叶家女眷们深知这个以端庄有度闻名的叶蔓君,一旦用这样的语气神态说话,那代表着事情她是真动怒了,遂都关怀地说了几句后,识趣地起身告辞。
叶蔓君着大丫鬟送她们出去,然后手握住林珑的手,“林姑娘,这段时日是非常时期,你暂时留在府里,天晓得那两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晓得。”林珑笑道,叶旭尧已经派人暗中保护绿姨娘与弟弟妹妹,她的担心自然不是太厉害,霍家与清王府还不至于只手遮天。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有下人急匆匆地进来,禀告说叶蔓籽被老太太赦放出来,如今人正在老太太的院里养伤。
闻言,林珑与叶蔓君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老太太看来不打算坐着,而是要直接出手了,这态度变得太快。
叶钟氏那边很快也得到了消息,她立即赶往老太太的院里,看到老太太又是汤水又是我苦命的孙儿唤着,她面有不快,本要反驳,最后看到女儿的脸色难看憔悴了不少,到底心疼,遂不再吭声,只在一旁看了看就回去自己的院子里。
“妹妹怎样?”
叶蔓君与林珑早等着叶钟氏,一看到样娘,她立即问出。
“还能怎样?自然受伤势所累,脸色脸看。”叶钟氏一脸的疲惫,为了这个惹祸的女儿,她没少操心,操到现在都觉得心快要碎了。
“其实籽姑娘被老太太接走也没有坏处。”看到叶钟氏母女看向她,林珑并没有动摇而是神色如常地继续道,“籽姑娘总要自个儿学会分辩才行,不然永远都长不大,”
如果叶蔓籽要继续做坏,多跪几天与少跪几天又有什么区别,终究是学不到好。
叶钟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下午之时,绿姨娘与林琦匆匆到叶家来探望林珑,看到她完好,绿姨娘拍拍胸脯道:“都快要吓死人了,你义母与义姐过来说时,我只差点要晕死过去,幸好一切安泰。”
“二娘,你给我定定心,我一向命大。”林珑玩笑道。
“姐,那霍香玉瘫痪了,只怕以后再也不能对未来姐夫有心思了。”林琦笑嘻嘻地道,她可没有二娘那般担心,她这个长姐一向运气不错。
林珑想到外头的传闻与猜疑,忙拍打了一下小妹的手背,严厉道:“以后不许这样说,听到没有?不然别人会产生不好的想头。”
绿姨娘也忙看向林琦,“琦姐儿,这可不是能拿来打趣的。”
“好啦,我知道啦,我不过是在自家人面前说说罢了。”林琦噘嘴道。
林珑仍不放心,再三叮嘱后得到妹妹的保证,这才稍稍安心,看了看左右,好在只有素纹与香椽在此。
过了二日平静的日子,各路人马该来的也来后,林珑正陪着叶蔓君下棋消遣,两人正皱眉深思棋路的时候,门帘被人掀起,叶钟氏进来,眉间紧蹙,“林姑娘,去换件衣裳,待会儿到清王府去一趟。”
林珑神色严峻地站起身,“可是为了那事?”
“正是,霍家一口咬定你与马匹发疯有关,他们现在因为霍香玉,看来是要不顾颜面了。清王府因慧明郡主成为瘸子一事,也不打算让这事过去。”叶钟氏冷哼一声,“不过你放心,他们要泼脏水给你也不容易,谁知道要为他家那个废人打什么歪主意,哼,我襄阳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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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二更,将在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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