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哈丁之战6年后,公元1193年,连年与十字军战斗在一线的老人终于还是倒下了。战争结束之后,不论胜利失败,一切暂时告一段落,本该享受一下埃及地区安宁生活。老人清楚自己的一生作为,扪心自问也没什么抗拒必要,审判已至。
他预见了死后将发生的事情,他欺负人家家道衰落,从宰相晋升为统治埃及的苏丹,将来也怨不得别人效仿。好消息是他的王朝会在王位轮替中存续一段时间。
老人趁着还能说话,在病榻前一一与自己的兄弟、妻妾、儿女告别,他清楚哪些人将来会彼此刀刃相向,哪些人真的在为自己的衰老悲伤流泪。但这些都没意义了,一个靠魔术药水吊着最后一口气的老家伙,又能再做什么呢?杀了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还是杀了自己同进共退的兄弟?
“他们都走了?”萨拉丁在最后呼唤着阿法芙的名字。6年前还是脑子笨笨的小姑娘,如今也长得美艳动人。
“是的,主人。”哈丁之战后,阿法芙又夺取了不少败在她手上的十字军魔术师回路。他人一代代传承几百年的积累,被一双眼睛里转出来的螺旋线剥离夺取,每一个经历过刻录过程的魔术师都是在绝望与失血中咽气。
“你跟了我多年,现在到了告别的时刻。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阿法芙,你想不想当埃及女王?”
萨拉丁像是在说胡话,但他之前躺在病榻上,与亲人好友交谈,没有出现离谱错误。
“主人,您不适合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与其把家业传给他们,让他们拼杀出个结果。倒不如把王位给你,你今晚就动手,让他们给我陪葬,省得之后他们各自带领下属开战。战争打响会死多少人你是知道的。他们的治理能力,又很平庸。”
“您还是别开玩笑了。苏丹哪有女性继承一说,况且我也不是您的孩子。”
萨拉丁突然从病榻上爬了起来,仿佛没有被病魔和衰老击败,目光如鹰隼一般犀利,他盯着一旁跪立的阿法芙。
“你什么都好,至少比我的孩子和兄弟们好十倍。但你还是太自卑了。如果你是我的儿子,今晚不管谁拦着,我都要把王位(苏丹)传给你。”
萨拉丁到这时候都没说自己的真心话,他如果能年轻十岁,他愿意与阿法芙共享自己亲手建立的王国。自卑就像是面纱,遮掩着美丽与善良,比起没有遮掩的热情美人,萨拉丁只能扮演老师与父亲角色。他也自卑,没有阿法芙这般天妒的魔术天赋,很多神秘学上想做的事情,只能看着阿法芙替自己实现。
所谓共享也不准确,他或许真正想要的是与阿法芙交换。他在人生的最后,妒忌着阿法芙的天赋,财富、权力、美女、崇拜、知识、颂歌……他都已经享用过了,这些东西没有一件能满足他,也是因此他不停歇地谋取更多。
“阿法芙,我在懵懂看星星的年纪,就有一个梦想。我想成为引领大家前行的贤者,伟大的先贤在经书中断言他是最后的贤者。每当我读到这句话,都很悲伤。我也想某一天在哪个山洞里遇到炽天使加百列。这个梦想,一直存在于我心中。如今已经彻底腐化变质了,一定是它的腐化加速我的衰老,招致疾病,这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罪。”
萨拉丁突然变得悲伤,苍老干枯的眼眶流出热泪。他时常怀疑天使大人是不是听到了他大逆的梦想,特意让他在奴隶市场遇到阿法芙,以此嘲笑他的大不敬。
“救救我,阿法芙。帮帮我,我的梦想腐化了,我无法摘除它,好痛啊。它在啃食我的血肉,挖取我的脑子!”老人激动手舞足蹈,被阿法芙搀扶着躺回病榻上。
“您太累了,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不,我的生命即将燃尽了。我很清醒。阿法芙,帮帮我,他们都是金钱能买来的奴仆,而你不同,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对啊,我早该想明白的。天使都看着我,安拉看到了我的丑态。这就是我的命运。好恨啊,为什么我不能作为贤者引领众人!我的加上你的,就是完美贤者配置组合。”
萨拉丁以前从未这般失态过,以后也不会了。
拥抱着阿法芙,用最后的力气牢牢抓着阿法芙身上的纱幔,萨拉丁心中生出了化身恶灵吞噬后者的邪恶念头。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即便在夺取埃及苏丹王位时,他都刀下留人了,用宽容和善抵制着心中的腐化梦想。
“阿法芙,我请求你。请求你一直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活下去。活到末日降临的前夜,到了那个时候,召唤我!召唤我!召唤我!对,英灵召唤!你可以做到吧?答应我,求你了。答应我,阿法芙。”
萨拉丁以从未有过的癫狂语气恳求着阿法芙,他张大嘴巴,如饿鬼般嗅着阿法芙的气味。后者并不闪躲,她即便早就被加封官位和领地,仍一直认定自己是萨拉丁的所有物。
“好的,我一定依照你的吩咐做,活到遥远的未来,在这个世界需要救世主的时候召唤你,我的主人。”
“记住,牢牢记住!有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说完萨拉丁像是彻底泄了气,躺回病榻上长短不一地喘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最后看了眼阿法芙,费力地抚摸着阿法芙纱巾下美丽的下巴和嘴唇。
次日白天,阿法芙与所有人一同在诵经中目送这位老人咽气逝去。而后她就失踪了,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继承者势力,抛弃世俗的一切封赏,从历史中消失了。即便后来掌控权势的萨拉丁弟弟重金雇佣阿萨辛刺客,也没找到她的身影。等阿尤布王朝灭亡后,她已是长生的死徒。
一切都本该按照萨拉丁的遗命执行,直至在20世纪初的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冬木市出了个小小的意外,参赛的爱因兹贝伦家违规召唤了Ruler职介的从者,那名从者正是萨拉丁。
等阿法芙得知消息来到极东岛国的破落城市,这里的圣杯战争早在两个多月前就结束了。走在欧式城堡的废墟前,数条深深的沟壑处截断了往前的道路。她抚摸泥土,感受到了熟悉的魔力反应。她可以想象出那位老人骑着骆驼,召唤出圣城城墙抵御神代弑神枪的伟岸身姿。凯尔特神话中的大英雄芬恩也不得不于圣城下停步暂歇……
“女士,我们买到了此地远坂家族收集的情报资料,他们提供的情报中Ruler御主信息很特别。您先看看这张照片。”秘书递上了纸袋包裹的照片。
阿法芙被打断联想,颇为不悦地接过下属提交的照片。在看清照片上女人容貌的时候,她当即呆住了。
“根据情报,爱因兹贝伦家族对这名人造人用了整容手术,为了防止开战初期因容貌暴露来历。但您看,她跟您有几分像。尤其是下半张脸,您的眼睛靠整容手术是做不到的。”
“是照着我的容貌做的整容吧,人造人家族的小聪明把戏。”阿法芙根据照片当场做出了判断。“最后哪一方是胜利者?圣杯呢?”
“官方说法没有胜利者,确认所有七骑从者都在两个月前败退了。圣杯没有启动,但也不见了。根据另一魔术家族提供的可靠情报,千界树家族的参赛者挖走了圣杯。我们正派人潜入罗马尼亚验证。”
“圣杯是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争夺的物件,把这条情报卖给他们两家,让他们狗咬狗争抢吧。你再仔细确定一下,七骑从者都退场了吗?所有从者情报做成详细文件,后天给我。等等,我再多给你一周时间,把这场圣杯战争涉及的所有人资料都给我整理出来!”
“还不是时候,他为什么主动来了?难道马上要世界毁灭了?全世界范围的大战争就是末日吗?”
阿法芙就这样寻着线索,一如既往埋头追寻末日到来的征兆。又过了约80年时间,曾被千界树家族抢走的冬木圣杯在中东城市希布伦附近现身。但很可惜,那一次她忙于在美国建立势力,遭遇了几十名杀手的烦人追杀,收获了一堆她看不上眼的魔术回路。以至于事件结束一年后,她才缓和了与魔术协会的关系,来到发生圣杯战争的希布伦城郊外。看到被打扫干净的战场,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Ruler萨拉丁80年来一直未出现过,这点她花重金雇佣彷徨海研制的特定从者探测器可以证明。
唯一算得上吸引她注意的线索,来自圣堂教会。圣城耶路撒冷内一座教堂里,事后检测出极高的神圣魔力。他们从当地神职人员口中反复听到了天使与魔鬼大战的荒唐描述——沉默的魔鬼击伤了光芒万丈的天使,能得到的情报仅限于此。更多的圣堂教会自然不会公开,花钱收买也买不通。
真正使得她做出决定的因素,来自近期见面的Caster达·芬奇Alter。后者告诉了阿法芙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包括Ruler萨拉丁的作为与报应。
秘密会被埋藏,后来者只能挖到只言片语。很不巧,Caster达·芬奇Alter是那场圣杯战争的亲历者,并且她什么都知道。
“萨拉丁迫切想要一个答案,他没能得到回答。妾身能理解等待近千年的执念,但你追求的又是什么?”达·芬奇讲了部分往事,最后问了阿法芙。
“主人的遗愿就是我续命至今的源动力,我将在末日到来前召唤他。”私下面对万能贤者,阿法芙没有隐瞒,她希望对方也一样。
“所以怎么确定最佳时机?”
“铃木友纪出现了,他现身就代表着人理危机到了焦点时刻。”阿法芙偏执地笃信萨拉丁,后者就是她的太阳,她活着的意义。“你会阻止我?”
“不,不会。病入膏肓的患者想来是不会挑剔来了多少医生,你们爱怎么折腾随意。妾身只是来观赏这出华丽大戏究竟怎样精彩。那些异闻带之主一位比一位提出的救世方案听着可行。”
“萨拉丁大人跟那些异闻的缔造者不同,他会以救世圣贤身份……”
“如果妾身没有听闻过他的良方,兴许会听你继续吹嘘。”达·芬奇那次很失礼地中断了密谈,之后也未继续与阿法芙讨论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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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休止的暴风雪不知何故停了,阿法芙嗅到了花香,并迟缓地在雪地上静坐许久才清醒过来。似梦非梦,分不清自己什么开始受到了影响,好消息是自己受控的时间里,交战的竞争者利玛莎没有杀了她。
“啊呀呀~靠自己的意志从幻梦中清醒过来。这是人类能做到的吗?即便堕落为吸血种,也是难得的天才。”
粉色花团争相绽放,一名像人的纯白魔术师从花丛间露半边身体,她笑盈盈地向阿法芙打招呼。“CasterLadyAvalon,自乐园而来的花之魔术师。很遗憾,我的搭档抛下你,先一步登上山顶了。她让我随意处置你,所以啊,我就翻了翻你的记忆,想从中找到些有趣的回放。”
“梅林?不对,你跟那个梅林很像。”
阿法芙试图使用魔术逃离对方的幻术操控范围,但在她站起来的瞬间,阿瓦隆女士优雅地比了个开枪手势。
“啪~”
美艳的花朵在阿法芙胸口绽放,她的意识再次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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