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昭翊突然而来的问话令穆双涵猝不及防,可就在她想着如何应对之时,骆昭翊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几乎贴到她脸颊,目光幽深,带着几分探究,倏而又噗嗤笑开,伸手抚平她的眉眼,“这么紧张做什么”
穆双涵冷静的说:“太热了。【】”
骆昭翊看了看地上还未融化的雪,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就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穆双涵:“”
她原以为骆昭翊会继续追问下去,手心当真冒了些汗,结果骆昭翊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又说起另一件事来,“有时间,你去探探静仪的心思吧。”
穆双涵先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即忙道:“你是想成全她跟二哥”
骆昭翊捧着她的脸,看着白里透红嫩生生的,忍不住捏了捏,起身在一旁坐下,顺口开了嘲讽:“你以为我是月老还是红娘啊”
他这性子一向无差别攻击,穆双涵已经习以为常,懒得跟他一般见识,“那你探静仪心思有什么用”
“她年纪不小,早该议亲了,如今还在父皇孝期,又得再拖上一年半载,再拖下去真成了老姑娘了,”骆昭翊平淡道:“她是将门遗孤,传出去会说皇室亏待她,不若先定了亲,等孝期一过就嫁了吧。”
“你说真的”穆双涵诧异道:“陛下,你明知道”
“明知什么明知她跟二哥那点破事吗”骆昭翊提起这个就不耐烦了:“她该做的都做了,二哥有反应吗这两人真是看了就来气,烦死了,要说不说,当断不断的,活该纠结死”
穆双涵听了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陛下,你以为谁都像你啊”看上了的抢也要抢到手,霸道的不得了
骆昭翊瞥她:“我怎么了你嫁都嫁了,后悔也晚了”
“”穆双涵无语,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你个傻逼”的字样,他觉得她家陛下已经无药可救了,谁也比不了这傲娇矫情的劲
在这样充满鄙视的目光下,骆昭翊恍若未觉,显得尤为淡定,懒洋洋的沐浴着难得的冬日阳光,似乎还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唇角微微上挑,一扫方才的戾气。
完美的诠释了“喜怒无常”四个字。
穆双涵想了想,决定好好的跟他提议,“陛下,你就不能在一旁看着他们纠结吗非要去横插一杠子”
骆昭翊回她三个字:“我乐意”
穆双涵面瘫脸看了他一会儿,带着生无可恋的气场去吩咐人准备今天的晚膳。
晚间,桌上摆了皇宫里有史以来最寒碜的晚膳咸菜萝卜配一碗没加盐的清水汤
德福端菜上桌的时候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眼观鼻鼻观心。
骆昭翊瞄了几眼,轻哼一声不就是摆明了说他咸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么
皇后娘娘咬酸梅咬得正欢,又拿了个放在他唇边,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臣妾最近上火,想吃的清淡点,陛下不介意吧”
骆昭翊顺势咬走了她手上的酸梅,险些没把牙给酸掉,回头灌了两三杯的水才很是嫌弃瞥过去,那模样恨不得把一盒酸梅都给掀了,偏还要端着冷淡矜持的表情,“皇后是在怨朕”
穆双涵闻言笑了笑,亲自给他舀了碗汤,“哪能啊,陛下,你最近吃太咸了,火气也太大了,正好清清火气。”
骆昭翊:“长本事了啊”
穆双涵眨了眨眼睛,无辜的回他:“不都是你教的吗”
搬起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骆昭翊竟无言以对了。
穆双涵笑了大晚上,折腾够了,见他清汤白菜一点不挑剔,还真气定神闲的用晚膳了,又心疼了,让人端上了其他做好的饭菜。
骆昭翊扯了扯嘴角,眼中划过笑意到底是狠不下心啊。
晚膳风波就此揭过,梳洗过后到了床上,穆双涵叹了口气,认真道:“陛下,我跟静仪开不了这个口。”
“你是皇后,是后宫之主,不过是问她的亲事,有什么开不了口的”骆昭翊不以为然,坐在边上搂着她,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长发。
“是我不想开这个口,陛下,我跟静仪向来私交甚笃,她从前帮过我许多,明知她心里有人,还让我还去在她伤口上撒盐,这事未免太伤人了”穆双涵头歪在他肩膀上,灯火明灭,照得人也神色恬淡,她安安静静的说着话,先前的不岔渐渐平息,“不论二哥什么想法,他们两人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静仪跟你也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你怎么就狠得下心来呢”
骆昭翊低头看她半天,伸手覆在她额头上,用一种费解的语气说:“我的皇后怎么越活越傻了”
“谁让你惯的”穆双涵撇了撇嘴。
骆昭翊“噗”的笑了,“这话我爱听啊。”
“你就是欠抽”穆双涵小声嘀咕。
“别以为声音小我就听不见啊”骆昭翊慢吞吞的提醒她。
穆双涵淡定脸,“就是说给你听的啊。”
骆昭翊轻啧一声,“小没良心的”
分明是教训人的话,愣是被他说出来纵容又溺爱的意味,穆双涵一听乐了:“配你正好”
骆昭翊笑了半天停不下来,穆双涵就趴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神色温柔,说不出来的亲昵。
“你不想去做坏人,那就去做好人吧。”骆昭翊躺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穆双涵听得又发了好多牢骚,两个人笑闹着,不知不觉就相拥着睡着了。
翌日。
早朝一如既往的大事小事说说闹闹,不过到了最后,却是有人上奏提起了后宫空虚的问题。
“陛下原先还是太子的时候,府中就无甚姬妾,登基后,后宫也只有皇后娘娘,形如虚设,如今皇后娘娘身怀有孕,无法伺候陛下,不若让内务府挑几个可心的接入宫中,也好侍奉陛下,侍奉皇后娘娘啊”
这话引来一片附议,前不久,大理寺卿病了上书告老还乡,穆柏就又升了官,成了大理寺的主事者,虽有人上谏言其资历尚且加封过快,却被昭帝陛下一句“外放十年功绩斐然,资历足矣”给堵了回去,还顺道加封了穆柏夫人徐氏为三品诰命夫人,穆家小公子因着年龄小没封什么,可陛下对其也极为看重,听说还亲自教他念书习武,帝都里连王侯公子也无不让其三分穆家这等殊荣眼红的人自不会少,大家心里跟明镜似得,穆家备受皇恩,说到底是因为陛下喜爱皇后,爱屋及乌。
这不,刚听说帝后失和,许多人就忍不住了。
骆昭翊闻言冷哼道:“朕看你们是太闲了,都管到朕的私事上来了”
“陛下说笑了,您贵为天子,事事关乎天下,哪里能说是私事呢,臣等也是忧心陛下,忧心皇储”右相笑着帮腔。
“哦,”骆昭翊一拍龙椅,冷嘲热讽道:“朕才二十岁你们就担心皇储,盼朕早死了”
“陛下恕罪,臣等不敢”众臣又哗啦啦跪了一地。
骆昭翊冷冷道:“父皇母后去后不久,朕尚处孝期,京中一年不得婚假礼乐,你们却劝朕广纳后宫,安的什么心思莫非是要让天下人都看着朕是如何不孝吗”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臣等绝无此意”
骆昭翊听他们惶恐了半响,这才淡淡道:“百善孝为先,朕要为父皇母后守孝三年,三年内就别提纳妃的事了,谁敢再提,休怪朕不留情面”
“陛下,”右相斟酌着说:“您如此孝心是好事,其实大可纳妃暂不临幸,如此,也有人能协理皇后娘娘管理后宫,也能帮着侍候陛下”
骆昭翊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点了点头,“那右相心中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右相见此,笑道:“这人嘛,还是要陛下满意才好,微臣不敢妄言。”
骆昭翊有点不耐烦了,“说”
昭帝陛下的脾气有目共睹,不像文帝总会跟他们虚与委蛇一番,他是极其讨厌人有话不说藏着掖着,相反,他就喜欢爽快的,右相吃了好几回瘪,这一回说话直接,内容委婉,“李大人的闺女自幼才名远播,又温柔娴淑,知书达理,陛下倒是可以见见,若是喜欢”
他话还没说完,骆昭翊重复了一遍:“李仁的女儿被称为帝都第一才女的那个”
“原来陛下也有所耳闻”
右相以为他有兴趣,正待细说,却不想又被打断了,骆昭翊颇为古怪的问:“右相觉得她不错”
“这,确实”
“哦,”骆昭翊轻嗤一声,一本正经的道:“右相仰慕她早说啊,还求到朕的跟前来,既然如此,朕就顺了你的心,德福,给朕传旨,将李仁的闺女赐予右相做个平妻吧”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右相那脸当即就绿了李仁闺女做他孙女还差不多,平妻这分明是要他家宅不宁啊
“众卿既无事可奏,那就退朝吧”
“陛下陛下陛下”
昭帝陛下有一个特点,下朝走得比谁都快,谁也拦不住他,而这回连德福都跟着溜了。
右相恼怒交加,左相看了半天的戏,打了个哈欠,拱手道:“老来春,恭喜,恭喜啊”说罢,弹了弹衣袖,似笑非笑的走了。
右相气极,憋得脸都青红一片,转身没出宫,这口气还得先忍着,求那祖宗收回成命才是真啊
左相心想,人陛下都说了,再提就休怪他不留情面,你还唧唧歪歪的,给你三分颜色就以为能开染坊了你不倒霉谁倒霉少年帝王,又心高气傲,嚣张任性惯了的,指望他收了性子那是痴人说梦不过这一下,也真够狠的啊到底是年轻人啊
当皇帝当得这么随心所欲,他这明面上的小外孙也是头一个了,想来若是文帝还在世,恐怕也会羡慕不已吧想起已逝的文帝和从蓉,左相笑容淡去,怅然的叹了口气。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德福见骆昭翊没往御书房也没往内殿走去,不禁问了一句。
“晾了几天,也该去天牢看看了,”骆昭翊冲他抬了抬下巴,“有陈沉跟着就行,你去帮朕把右相打发走”
德福一听,顿时哭丧着一张脸,“是”
另一边,穆双涵却是在宜和宫陪着骆静仪说话。
“你这脚唉,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骆静仪躺在榻上,脚上的扭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原本想瞒着,好好在宫里安分呆几天遮掩过去,可才刚换了药,穆双涵就过来了,满屋子药味,瞒也瞒不住,她只好将偷偷去骆廷那的事说了。
穆双涵就觉得很不理解,“你要去贤王那,又没人会阻止你,何必偷偷摸摸的”
“以前是没什么,现在我身份变了,也就不一样了,我是无所谓,可他是贤王嘛”骆静仪笑了笑说。
穆双涵蹙了蹙眉,“真心最是难求,也不知是你的劫难,还是他的福气。”
骆静仪摇摇头,“其实二哥待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相反,他大概是最希望我好的,只是有些事情我看不透罢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换一条路”
“换一条路”
骆静仪不解的看着她,“阿涵,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双涵就料到她会是这反应,沉默片刻才道:“静仪,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有事要告诉你我听陛下无意中露过口风,大概是要为你寻一门亲事定下了,等孝期一过就让你嫁人“
骆静仪有些发懵,半响没反应过来,呐呐的问:“陛下,小七他逼我嫁人”
“许是他不想再看你蹉跎了年华,”穆双涵试探道:“静仪,你等了这么多年,就不累吗喜欢你的人并不少,你当真不愿试一试吗”
试一试其实这个想法,骆静仪不是没有过的,这么些年来,她茫然过,挣扎过,心灰意冷过,也曾想要放弃,可每次再见骆廷事,又有了重新坚持下去的勇气,有时候她也会想,这是不是她年幼时为自己编织的一个梦正因得不到才会一直追寻,如果真正得偿所愿会不会就没有了这份执著
但是她说服不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岁月里,骆廷几乎占满了她的生命,让她很难再去接受别人。
穆双涵想想骆昭翊的话,心里暗暗唾弃,唾弃唯恐天下不乱的昭帝陛下,也唾弃沦为“帮凶”的自己,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试也行,要不你先见见吧反正无伤大雅,或许还会有什么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