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三皇子中毒一事,围场之行虽不说混乱收尾,却也是匆匆落幕。本文由。。首发
太医院,头发花白的太医令俯身回禀:“陛下,三殿下的毒是解了,可那毒侵了三殿下的神智,以至,以至于……”太医令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究竟怎么了?”文帝沉声问道。
太医令还未开口,站在文帝身旁的骆昭翊忽然偏了偏头,走到门外,只见一个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男子趴在草丛里捉虫子,捉到了又捏死,疯疯癫癫的大笑。
骆昭翊慢慢走了过去,神色淡淡,叫了一声:“三哥。”
骆苍笑声戛然而止,抬头愣了一下,喃喃道:“小七啊……”
这声不含任何争端阴冷意味的叫唤让骆昭翊也怔了怔,很小的时候,其实几个兄弟的感情真的很好,十几岁的骆苍也曾背着几岁的骆昭翊走过这宫里的许多地方,也会把辛苦抓来的蟋蟀送给弟弟玩,还会在弟弟爬树摔下来时冲过去当垫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又或者,什么都没变,只是年幼时的他分不清真心假意。
骆昭翊倏地“嘶”了一声,原来他愣神间,骆苍抓过他的手就咬,恶狠狠的像是要咬下一块肉来,他顿时冷淡道:“三哥,你真的疯了吗?”
骆苍松了口,又疯疯癫癫的笑,唇齿间沾了血迹,而骆昭翊的手上多了一个血红的牙齿印。
“陛下,如您所见,三殿下疯了。”
门边,太医令垂下了头,文帝满脸复杂,大儿子痴傻多年,如今三儿子又中毒疯了,他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得满心惆怅与疲惫。
骆苍突然暴起,拿起一根棍子就朝众人打过来,连文帝也避无可避,侍卫们连忙上前护驾,骆昭翊伸手捏住棍子,轻声说:“三哥,如果你能‘疯’一辈子,孤也算服了你,只可惜……你怕是做不到!”
说罢,没等骆苍有什么反应,干脆利落地一掌劈晕了他。
文帝又气又无奈,转头问太医令:“三皇子还能恢复吗?”
“回陛下,三殿下这情况只能静养,无药可医。”
文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平静无波,“也罢,传朕旨意,三皇子突发急症,回府休养,没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旨意一出,淑妃就冷笑不止,摔烂了宫里的花瓶,她明白,这明面上是保护,实则却是幽禁,文帝心里终究是怀疑多过疼惜!哪比得上当年还是七皇子的太子,一出事就震荡整个皇宫?
淑妃自以为跟皇后争了大半辈子,此时此刻方知,从头到尾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在文帝心里,怕是十个她加起来也比不上皇后冷然的一笑。
日落西山,大白虎趴在池边,嗅着摇曳的白莲,骆昭翊懒洋洋的躺在它身上,闭目养神,清香弥漫,淡雅宜人。
“啧,咬得真狠!”骆廷抓住他手腕看了看,摇了摇头,狐疑道:“老三真疯了?”
骆昭翊冷哼:“管他去死!”
骆廷:“……”
小太监德福捧着托盘跑过来,先将食盒放在骆昭翊手边,而后小心翼翼地帮他换药,包扎手腕,屏气静声。
骆昭翊塞了块甜腻腻的糕点,脸色还是不见好,骆廷叹了口气:“老三真是恨透你了,杀不了你,疯了也要在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烦死了!”骆昭翊收回手,冷着脸吩咐德福,“别包了,倒杯茶来。”
德福躬身退去,骆廷看了一转,奇怪道:“怎么就德福一个,陈沉呢?”
“太子妃太蠢,让他去看着点。”
骆廷:“……”说一句担心会死么,这口是心非的矫情劲看来是治不好了……他就好奇穆双涵怎么受得了的?
“老三的毒不是你下的吧?我听说淑妃现在整天去父皇面前哭诉……离你大婚之日不远了,可别再闹出什么事来!”
德福端着茶跑回来,骆昭翊接过掀开茶盖,热气氤氲,漫出一股甜香味,他尤其喜欢这种感觉,轻轻一嗅,眉眼顿时舒展,墨蓝的眼眸微微弯起,语气却极尽漠然,“下毒不下那种见血封喉的简直白瞎!孤若有心,他还有命在吗?让他们闹好了,孤可不怕血溅朝堂!”
骆廷轻叹,掩去了眼中诸多复杂的情绪,心想,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娃娃真的是长大了啊。
想着,骆廷就有些止不住的感慨,故意调侃道:“你小时候人见人爱,长大了就变成人见人恨了啊……”
“无所谓,”骆昭翊这会又笑了,像是有些漫不经心,“太子妃还喜欢就行了。”
这世上,真心假意,虚虚实实,哪怕充满谎言与背叛都无所谓,他只要绑住一个傻瓜,就握住了全世界的光芒与温暖。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七月初,宜嫁娶。
穆府,天还没亮,穆双涵起来坐在了梳妆台前,宫里来的嬷嬷宫女们来来去去,急急忙忙的帮她梳妆换衣,一会儿这个不见了,一会儿那个弄错了……穆双涵就一个念头——困疯了!
说起来,过来教礼梳妆的就有穆双涵的熟人,司仪坊的刘嬷嬷。
“得抓紧了,”刘嬷嬷看了看天色,有些急了。
穆双涵努力睁开眼睛就听刘嬷嬷快速的说道:“姑娘,待会宫里会有仪仗队来接您,陛下恩典,特准许太子大婚在昭明大殿中行大礼,所以太子殿下会在殿外等您,携您入殿……您只要跟着殿下一道就是了,各种礼数奴婢也都教过您了,只一点,您千万别紧张出错了……”
穆双涵点点头,又听门开了,徐氏含笑走了进来,拿起梳子为她梳发,梳着梳着眼泪又出来了,这几天徐氏常常看着穆双涵出神,动不动就会独自哽咽,说到底,实在是舍不得女儿。
“娘……”穆双涵握住她的手,默了默,眼眶也红了。
“哎哟,姑娘千万别哭,这妆好不容易才画好,哭花了可来不及补了!”
徐氏一听连忙抹了泪,抿出笑容,不再引女儿难受,“阿涵乖,别哭,娘没事,就是高兴……”
“娘,女儿不孝,不能在家中常伴二老了……”此时此刻,穆双涵才有种即将离家,离开爹娘的真实感,她忽然就特别想哭,只是也不想惹徐氏伤心,强自忍着。
“瞧瞧,娘的阿涵真漂亮,”徐氏伸手抱住她,呜咽声险些出口,缓缓道:“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娘真后悔,小时候没有多抱抱你……”
穆双涵只摇头,徐氏又道:“嫁入皇家,爹娘也帮不了你什么,太子是储君,你要恪守规矩,万不要像在家这般无所顾忌了,凡事都得让这点,日后若有什么委屈……也要忍一忍才好……”
话至此处,徐氏又免不了悲从中来,如果可以,谁不希望女儿一生幸福,一点委屈都别受?只可惜……一入皇家便是身不由己了。
外面忽然传来唢呐喧嚣之声,刘嬷嬷暗叹一声,提醒道:“夫人,宫里仪仗队来接太子妃了!”
徐氏松开穆双涵,亲手帮她带上头冠,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搀扶着她走出穆府大门。
见她们出来了,大厅里坐着的穆柏以及赶过来的徐翰林都站了起来,徐翰林严厉古板的脸上也缓和了下来,叹道:“真没想到……”
真没想到的又岂止是他一个人,现任的翰林夫人就没过来,亲外孙女被指给了三皇子,如今三皇子还称病了,反而穆双涵阴差阳错的成了太子妃……说心里没疙瘩那才奇怪。
徐翰林带了徐正弘过来,因为习俗中,都是需要兄长背新娘上轿,穆双涵没有亲兄长,只能徐正弘这个表哥来了。
“阿涵……”穆柏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门外,喧嚣声又起,显然是在催促。
徐翰林拍了拍徐正弘的肩膀,“去背你妹妹出门。”
徐正弘点了点头,走到穆双涵跟前蹲下,在众人的注视下,背着她出了门,穆双涵轻声道:“多谢大表哥能过来。”
“……应该的。”徐正弘笑了笑,虽然有徐翰林的强硬,但他跟着过来时也受到了不小的阻力,庄若欣回去又哭又闹,祖母父亲姑姑都说穆双涵的不好,倒是他娘跟妹妹劝他过来,一朝贵为太子妃,现在的穆双涵可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了。
说句实在点的,其实连祖父都要顺着她,只有祖母有心结,还认不清现实。
穆双涵不再出声了,有些事,她心里看得分明,只是无意去争什么。
刚走到门口,忽然背上一轻,穆双涵落入另一个人的怀里,徐正弘一抬头,吓了一跳,顿时风中凌乱了:“太,太子殿下?”
红衣描金,绣紫金纹路,与穆双涵一套的红衣,骆昭翊本就是样貌盛极的人,多华贵的服饰配饰也只能沦为他的陪衬,此刻盛装之下,当真是耀若骄阳,风华不二。
“太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穆柏急了,连忙道:“这不合规矩啊!”穆柏其实很想吐槽,你自己任性就算了,别连累我闺女受责骂啊!
骆昭翊握住穆双涵的手,神情淡然,语气却不容置疑,“孤的太子妃,自然要孤亲自来接!什么规矩,改了就是!”
其他人都愣住了,这人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捧着,以后还得了?
徐翰林摸着胡子,心说这外孙女厉害的,没白费那张脸哟……
“……殿下,你这样会有人骂我狐狸精妖女的!”穆双涵眨了眨眼,小声说了一句,被头冠珠帘挡着,看不清表情,唇角却止不住的扬了起来,心里已经在冒粉红泡泡了。
“你最好先习惯了被骂,”骆昭翊端着冷淡矜持的脸,黑发遮住了一片泛红的耳根,轻哼,“孤若喜爱一个人,就是要把她捧上天,让天下人都艳羡敬畏,心里骂死了你面上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敬……你受不了也得受着!”
穆双涵心脏狂跳,使劲眨了眨泛湿的眼睛,“你不怕我成为你的弱点?”
骆昭翊将她送入车架中坐好,面无表情,却很是霸道倨傲的说:“孤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反正……你生是孤的人,死了也是孤的鬼!”
弱点?骆昭翊无所谓,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从来不是外人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相反,他尝遍了太多苦楚,却都咬着牙一一迈过去了,所以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从不相信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只信自己。
给自己最好的,给自己喜爱的人最好的……既然都告诉他,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那么任性一点又有何妨?
这世道如此。
赢了,便是一生荣光,送她盛世欢喜,输了,能得半世逍遥,生死亦同寝穴。
足矣。
很多年后,穆双涵说,就是在这一刻她的心真正落到了实处,有了跟他白首偕老的勇气,也许他是大景皇朝最不靠谱的太子,最受争议的帝王……却是她最靠谱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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