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尚在头脑中组织语言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一步开口了。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会是张风。他的口才确实相当不错,话语并不很多,却句句深刻发人肺腑。这倒是让我轻松了不少,简单地“顺水推舟”加了几句,便和他一起还算成功地挽救了将颓的士气。我们俩相视一笑,彼此间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步。
天色已晚,光盘也已观看完毕,是时候准备动身回去了。刚才丘一明是把光盘上的视频拷贝到了电脑硬盘上才尝试播放的,两张盘都是如此,这得益于他平时良好的操作习惯。托这个习惯的福,我们无形中为以后储备了一些东西毕竟光盘只有一份,多一处备份总是好的。
关掉了计算机,大家集体回到三楼赖小枫他们的驻地暂歇。在这期间,我也和张风、孙怡琪、林梦影一道,与赖小枫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中心思想很简单:严格来说现在已经是灾后第六天,多种迹象表明,校园内的总体形势有恶化的倾向,可以团结的幸存者愈发有限,而遥遥无期的外部救援依旧不能指望,所以此时的我们更应该保持好相互之间的联络。下午的事既然已经解决了,就揭过这一页。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虽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从大局着眼,在西辅楼多了一个可以联系的团队,怎么想都不是坏事。
对于我们的想法,赖小枫自然相当赞同。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他一直都不是个没脑子的人,至少能看清形势。与我们交好对他们没有坏处,最重要的就是食物供给方面,毕竟要想维持基本的生存,这是最最重要的一环。
说实话,起初我还有点担心,随着“盟友”的增加,食物的总消耗量也在攀升,食堂的存货是否还能支撑下去孙怡琪却淡定得很,告诉我完全不用担心经过他们的清点和打理,食堂后厨的物资基本都已经被妥善安置,易坏的肉、菜之类也早就进了冰柜;至于总量嘛,由于本来的基数大,相对于我们几十人的消耗量还是能维持一段时间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逐渐放下心来。赖小枫与我们互留了电话号,又把他的几个“得力干将”一一介绍给我们。女性情中人袁文倩我们都知道了,那个矮个子“正太”全名卢子涵,是帮助赖小枫出谋划策的主要人选。另外两个看上去比较精壮的男生一个叫张宇青,另一个叫吴羽轩。
听着他的介绍,我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不自觉地望向他的方向。就见杨杰独自斜靠在墙边,看上去有点落寞,眼神也有些迷茫。经过这一场,虽然我们与赖小枫一众算是和解了,但杨杰帮了我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赖小枫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够了解,但即使杨杰再怎么圆谎,他在“看管人质”岗位上的严重失职也足以使他很难在这个团体中混下去,何况我估计以卢子涵的敏感,不大可能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儿。
还真是有点麻烦啊我正在犯愁,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了思考。
怎么了我扭头向声源望去,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这一晚或许注定不会平静了。
发出尖叫的地方正是赖小枫一众中那几个女生聚集的位置,虽然不知道是谁发的声,但我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视线中袁文倩已经倒伏在了地面上。奇怪,刚才怎么没有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来不及想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和其他人一样近乎本能地冲了过去。
地上的袁文倩情况很糟,看上去已经处于失去意识的边缘,满头虚汗不说,还一直像在呻吟般喃喃自语。这简直太突然了,就在不久前我还特别留意过她,毕竟是此前做出了过激举动的人。可观察的结果还算令我放心,除了沉默寡言之外,其它的都一切正常啊。才一会儿的工夫,怎么就成这样了
抱着袁文倩的女生俯身在耳边叫着她的名字,可显然已经收不到有效的回应。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的我有点迷茫,现在究竟应该如何是好一阵清风拂过,人群中许一凡快步走出,在我身边蹲下来,查看着“病人”的情况。我见状轻轻挪步让出一个身位,虽然她的特长是法医学,但现在恐怕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等等,我想起来了,她好像说过自己的爷爷是老中医,教过她不少东西如此一来,也勉强算是对口吧。
“她的脉搏极其微弱,而且仅有的脉象也非常紊乱,我实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大概可以确定的是”她又翻了翻袁文倩的眼皮,“如果不马上获得有效的治疗,她恐怕要不行了”许一凡说这话的时候还算平静,但我清楚地看到她的手在发抖。这也难怪,她几乎是在宣布一个人的死刑啊。
我默然地看着许一凡用指甲掐着袁文倩的人中,试图将她唤醒,可惜努力似乎是徒劳的。很快,手头能用的简便方法均告失败,而现在又能去哪里寻找更有效的治疗呢许一凡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安晓玲挽着臂膀无声安慰着她。说实话,我还从没见她这么失态过,却完全能够理解其心情。身为医者,眼睁睁地看着患者在自己面前死去,这也许是最悲哀的事情吧
当许一凡近乎木讷地宣布抢救失败时,现场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刚才的骚动和慌乱也消失不见,仿佛随着那一缕幽魂飘然而逝。我站起身来,感到一阵眩晕,咬紧牙关才堪堪稳住身形。就在不久之前,我还和那个性情中人般的女生面对面交锋过,而现在她已经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世界变化太快了,我有点接受不了
之前过往的一幕幕闪过脑海,在惋惜的同时,我也一直在疑惑,她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中毒了吗还不清楚,不过看症状应该不像。是受了重伤吗按理说除了撞枪未遂而在肩膀划伤的那一道伤口,她并没有其它的伤势吧,难道是此前跟随赖小枫在主教找钥匙的行动中发生了什么
我找到了脸色异常难看的赖小枫,对于袁文倩的突然离去,他显然比我还要更加难以接受。我拍着他肩膀安慰了一会儿,这个汉子也没能从失去同伴的阴影中走出多远。但当我问他袁文倩有没有在此前的行动中受伤时,他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
我默默地点点头,平静地和他对视。此刻的赖小枫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何况从他的眼神和语气中,我能读出的只有不甘和不平,他也认为袁文倩死得冤枉,或者说,死得莫名其妙。我知道,如果迟迟找不出原因,大家恐怕都难以平复心中的不适。看来,只有拜托某人再次出马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再次弥漫在整个空间内。和不久前看光盘时不同,如果说那次是由于失望与绝望,这回则是纯粹的精神冲击。刚刚还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换成谁都不好接受吧。
瞥见正和安晓玲互相安慰的林梦影,还有同样一脸伤感的好基友们,我强压下走上前去的冲动,朝着另一个方向迈开步子。现在实属非常时期,儿女情长只能放在第二位,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穿过沉默的人群,我又一次找到了面无表情的许一凡。这群人里恐怕只有她具备着相关的知识储备,而刚才袁文倩的死讯又正是她宣布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了。
“验尸”闻听我的请求,她似本能般抬起头来,眼中乍现难得的神采。可惜,那神采仅仅是一闪而逝,便又化为了空洞和虚无。这样的反应倒是不出所料,毕竟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对她的打击也未免有点大。
经过一番好说歹说,她总算是勉强同意去查勘一下尸首,以确定袁文倩的死因。道理其实并不难懂,现在这里人心惶惶的,持续下去非常不利,如果能早点有个说法出来,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
许一凡缓缓走到袁文倩安眠的墙边,蹲下身子开始“作业”。我在这边难得闲下来,四下张望之余,却寻不见孙怡琪的影子。按理来说,身形高挑的她在人堆里应该是显眼的存在啊。奇怪
许一凡边验边实时播报,声音很轻,但刚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嗯,经过我的检查,除了肩头的锐器划伤以外,她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真的是这样啊,那么她刚才的剧烈反应究竟是何原因
思考就在这时被迫停止,因为正在墙边验尸的许一凡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伴随而出的还有一声尖叫更骇人的是,本应已死的袁文倩居然在原地缓缓坐起了身子眼见这一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我的大脑顿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诈尸啦”“快跑”一时间周围众人乱作一团,最终挤在房间一角。姜浩、康仁海等人拎起了各自的武器护在前排,几乎瘫坐在地的许一凡也被他们拉到身后。刘甲威更是当仁不让,单手执斧如铁卫一般立在最前,死死盯住正一步步向人群走来的袁文倩。
尸变这个词仿佛在我耳边回响着。身处丧尸遍布的校园中的我很难不这样联想,不过现在的袁文倩并没有如电影中的丧尸般狰狞恐怖,至少从外观上看是这样的。然而,无比空洞的眼神和不甚灵便的身体动作却似乎在时刻警醒着我们,她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终于,当她张开嘴巴向前方人群扑去的时候,刘甲威动手了。
尘埃落定。当一切平静下来,就连我都感到些许恍惚。伸手摸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刚才出了不少虚汗,人也觉得有些脱力。坚持着去我们带来的大箱子里掏了瓶矿泉水来喝,这才堪堪缓过劲儿来。
真的是尸变,怎么会这样就我们掌握的情况而言,要尸变的话应该只有体液感染一途吧。我猛然回想起刚才许一凡的检验结果:外伤只有肩头一处心头突然一紧,难道,是伤她的那支标枪
低下头,这陪伴我几天的兵器就在眼前,还是那么亲切,此刻却又显得那么冰冷。我的推断,真的正确吗
眼前又浮现出过往的情景,正是与袁文倩那场战斗的尾声。我用标枪瞄向她的喉咙,本欲制住对方,谁知情绪失控的她一头撞将过来,虽然被林梦影及时干扰,枪尖还是划伤了她的肩膀。本来这没什么,可这标枪是孙怡琪他们从外面带进来给我的。在从食堂来的路上免不了战斗,如果枪尖沾染了丧尸的血液,而致人尸变的病毒在空气环境中仍能存活一段时间的话
我不敢想下去了,这样推断下来,原来自己是杀人凶手啊虽然她是主动撞上来的,但如果我不用标枪逼着她,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了,不是吗想到这里的我心乱如麻,不由自主地向着楼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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