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下午四点,街道上来往的身影渐渐多了起来,高速公路上的汽车也一辆接着一辆的排在大桥上。
街对面,思源小学里的小朋友终于等到了期盼一整天的放学时间,稀稀落落地从学校里走了出来。背着蓝色书包,提着便当袋的小男孩儿,从远处走到路口。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汽车驶进,快步跑过了马路。
身后的小朋友,珠珠,站在路口对着小男孩儿喊道:“康!明天见!”
康笑着回头朝珠珠挥了挥手:“明天见,珠珠!”
康冲着英叔的大排档谈点跑去,身后又响起了珠珠的喊声:“康!”
康又回头,看到背着粉色的小书包的珠珠,小心翼翼地过了马路。她跑到康身边,凑近了康的耳朵:“我们明天还一起分享便当好吗?康带的便当世界第一好吃!”说起康的便当时,珠珠情不自禁地提高了音调,好像回味起了猪排饭的美味。
康笑着点点头:“嘿嘿,好呀。”
见甲英搬着桌椅走到路边,珠珠羞赧地朝康挥了挥手,跑走了。
甲英摸了摸康的头:“小伙子,异性缘挺好啊?”
康挠了挠脑袋:“英叔,什么是异性?”
甲英摆放着桌椅,笑了笑,没说话。
只见杨沐悔拿着一盒子清洗过的蔬菜、海鲜食物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说道:“傻不傻,异性都不懂啊?你是男孩,那女孩就是异性!”
“哦。”康康似懂非懂地看着英叔和杨沐悔,“那我去把便当盒洗了。”
杨沐悔和甲英相视而笑,继续忙碌地布置摊位。
……
那晚杨沐悔从海边爬上来后,骑着小摩托往回去的方向走。她骑得很慢,一路思考着哪里才是最佳的去处。既不能让她立刻被找到,又要比较容易被发现。真伤脑筋!
小摩托驶过铁板烧大排档摊的时候,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完美的主意,她掉头回到了那里。把车停好后,杨沐悔等在摊位旁边,不靠近也不离开,直到甲英预备要收摊的时候。杨沐悔抢过了他手里的活儿,把桌子上的餐盘一个叠着一个的罗好。
甲英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守在摊位旁边的女孩,安静地等着,浑身湿漉漉的落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寻衅滋事的,便也放下了半颗心。不过定睛一看,似乎还有些眼熟。前思后想,他记起来许多天前的一个晚上。那个开着宝马来的,仪表堂堂的冷峻男人主动坐到了另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孩那桌。还真别说,起初甲英实在是为那个男人捏了一把冷汗,如果这搭讪不成,岂不是又惹起是非?可不料,这两人相谈甚欢,仔细观察二人说话的神态和氛围,的确也不像是陌生人。此时,他完全认出了这个女孩。
“我记得你。”甲英收拾东西之余,看了眼杨沐悔,这样说道。
杨沐悔却也不羞赧:“那就是有缘分!”她鼓起勇气,接着向老板说道:“求您收留我两天,我无偿给您干活,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绝不挑剔!”
老板笑了笑,心里还真有些吃惊。他心中猜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漂亮姑娘竟然还在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什么活都能干?”甲英似乎是要考验她。
杨沐悔二话不说,立马跑去把身后几桌的碗碟全收拾了起来。
甲英见她干活利索,也不再多说。这样一来,可以不用耽误康学习和休息的时间了,他倒觉得是个不错的事情。
“有人无家可归,有人有家不归啊!”甲英这话是说给杨沐悔听。
“您怎么知道我是离家出走?”
老板得意地笑了笑,以为自己眼力超群:“傻孩子,何必和爸妈怄气呢。算了,你长大就知道了。玩够了赶紧回家去吧。”
杨沐悔听了却怅然若失,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她的父母在担忧着她的安危,反而有一些素未谋面的人,想尽一切手段要她死。她都不懂为什么,摇了摇头,干脆不去想了。
“告诉您吧,我其实前面那个。”她静默片刻,有些哀伤地说道。
甲英看着姑娘怅然的眼神,不像是玩笑话,也想起了家里的康,不由地也哀伤起来。
收拾好东西,杨沐悔和甲英回到他的小平房,甲英推开一间小屋的门:
“家里小,你和我儿子挤挤吧。”甲英说。
杨沐悔点点头进去,却发现已然熟睡的孩子,怎么会是康!她悄悄坐在床边,望着康恬静的睡脸,大概也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老板既然能大度地收留她,就更不用怀疑他会把家破人亡的康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抚养了。
想到那一晚让她心碎和震惊的惨象,她失眠了……直到晨曦再一次照亮这间朴素、整洁的小屋,直到康从梦想中醒来。
康当然也还记得杨沐悔,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他带来灭门之灾的那个元凶。
他先是愣了愣,然后却冲杨沐悔笑了笑,而目光依旧坚毅,保持着距离。
杨沐悔也有些惊讶他的反应会是如此,也冲他笑了起来:“好久不见,过的好吗。”
康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杨沐悔叹了口气,说:“三言两语说不清,但是看到你和老板这么好的人一起生活,我很开心。”
康坚韧的目光中忽然柔软了一瞬:“嗯,英叔对我很好。”
杨沐悔怜爱地抚了抚他的头:“该上学了吧,不要迟到。”
康穿好衣服,背着书包就走了,没有和说她再见。杨沐悔躺在小床上,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可是脑海还是里不可避免地浮现出康康母亲和妹妹被枪击中倒地的画面。
现在说后悔敲开那扇门已经太迟,一命还一命她死一次都还不够。杨沐悔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对于刚刚十岁的康而言是一个多么残忍的噩梦,更不知道因她而起的是非从哪里开始又会在哪里结束。命运这场玩笑似乎越开越离谱了!
……
摊位摆好,食物、调料准备到位,转眼已经过了五点。陆续有人三五成群地到铁板烧摊来光顾,康听到声音也从屋里跑了出来,端了一沓盘子要给甲英送过去。
杨沐悔小心地接下:“我在,不用你忙了。进屋看书吧。”
康点了点头,进去了。
——
暗影这头,朱宪已经安排侦查的高手出去打听杨沐悔下落。而他自己更是按耐不住,进到小石屋里,去看看有没有可寻的证据。
推开石屋的门,依旧是一阵暖气扑面,只是屋里黑黑的,没有了往日橘色的灯光,显得气氛格外异常。
他在外屋徘徊一番,除了日常的用品外,没有其他东西,便走进了卧房。
朱宪拿起小木桌上已经枯萎的罂粟花,又神色黯然地放下。垃圾桶里的醒目的红色信封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伸手拣出来,用食指和拇指捻了捻。纸质细腻,有珠光纹路,似乎正是前一日夫人派发的红包。再翻开垃圾桶深处,果然有支票的碎片。朱宪打开屋里的灯,细心地将桶里所有的小纸片都拾了出来。
支票被撕得很碎,但从背面里还是能看出有钢笔写下的字迹,只是纸片零零散散的,看不清具体的内容罢了。
朱宪将纸片全部放回到红包里,折好放进了口袋。心中浮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让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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