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堂内,泰国大佬潘恩上座,左右两列的六把檀木椅上坐着的皆是盘踞在金三角六大组织的当家——俄国克里夫斯基、越南黎文新、韩国金俊、日本宫崎龙井、台湾谢子姗,另有一席空缺。【】
潘恩示意身后的侍从给五位上茶。
最讲究的是日本人,宫崎龙井用杯盖撇了撇最上面的一层茶,在鼻子前嗅了嗅,没喝,直接放下。金俊默不作声,手指不停地轻敲桌沿,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黎文新是五人中势力最小的一支,也最为低调。他穿着一件轻薄朴素的衬衣,米色长裤,忠厚老实的模样,说是附近的村民也并不违和。最为显眼的,还要数谢子姗。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好几,面容姣好,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生养长大,气质高雅大方,坐在五个毒枭大佬中间,竟毫不露怯,反而安然自若。
最难奈不住的是克里夫斯基,直接骂了出来,“什么狗东西摆这么大的谱?让我们六个人等他一个。”克斯夫斯基的英语里掺杂着俄语的音调,听起来粗陋而急躁。
“中国人最不守时!”金俊附和着说,一边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了十分钟。”
“要不我们先开始?迟到或许就是缺席不来的意思了吧。”宫崎见状也提议不要再等。
“各位有所不知,中国为人处事向来讲究留有余地。如果与客人约七点见面,我们常常会留下一点缓冲时间,五分钟,或者十分钟也没关系,以免会有些小意外有所耽搁的嘛。这样对彼此都留有余地,是一种礼貌。”谢子姗娓娓道来,才思敏捷,但口吻却相当温柔,很有教养的模样。
克里夫斯基却不买账,用俄语低骂了一声。
“那依您的意思是,他迟到,我们反而谢谢他的礼貌?”金俊吐着生硬的英文反问谢子姗。
“金先生这样曲解可就不绅士了吧?”谢子姗上下打量着金俊笔挺的西装,笑着脸说道。谢子姗此话一出,金俊便不方便再还嘴,随他讲什么道理就都成了不绅士的证据。金俊郁闷地低头生气。
潘恩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静静品茶,默默观望,心中暗自对谢子姗青睐有加。金木堂内刚回归片刻的寂静,就见张忌天带着三个弟兄进入堂内,杨沐悔没有同行,来的是美珠。
“各位久等。”张忌天下意识用中文说道。
潘恩抬手示意他入座。
“难道只有谢小姐久等了吗?”在座只有谢子姗母语是中文,潘恩与中国人打交道得多,自然略通一二。说话的是金俊,他虽是韩国国籍,但童年实则长在中国,听懂中文毫无障碍,但他偏偏用英文质问张忌天,摆明了是在挑事。
美珠在张忌天耳边帮他翻译金俊的话。张忌天哪里是故意摆谱,他实际上就是半句英语不通的,好在中文在泰国普遍还行得通,不然他还真是“不虚此行”。看着众人这般架势,张忌天只好将计就计,故作姿态。
他不以为然地仍用中文回应,“各位难道不都是受潘恩先生之邀?我算什么,听潘恩先生说话就好。他的意思传达到了,各位不都万事大吉?”
潘恩年过半百,历经世事,怎能看不出张忌天是自己在找台阶下?他不仅不打压,反而觉得这个年轻人机敏过人,可爱得很。他哈哈大笑三声说,“来了就好。”又吩咐侍从道,“给小天换杯热茶!”
谢子姗最善察言观色,她一眼便看出潘恩对张忌天的好感,心中暗暗窃喜刚刚没有白费一番口舌。谢子姗和张忌天并无前缘,帮他也不是为了其他,单纯是因异国他乡,同胞之间总还是互相扶持得好。更何况身处金三角这样险恶的是非之地,多一个朋友便少一个敌人。所以她没有半点迟疑,即便还未深交,心里早已与张忌天站在统一战线。
克里夫斯基大喝一声,“顾不上喝茶了!潘先生,有什么话请快讲。在座的谁也不是闲人,没事喝什么茶。”克里夫的鲁莽激进闻名整个金三角地区。好处在于俄国人直来直往的性子,也算得上是个绝佳的生意伙伴,所以克里夫在泰国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此名,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克里夫。克里夫却浑然不觉,从兜里拿出一个银质的小酒壶,喝了一口,醇烈的伏特加香气四溢。
“是这样。今天第一是让大家见一见新朋友,”潘恩自然指的是张忌天,“第二。既然我这片地方,朋友越来越多,我想也该立一立规矩。”潘恩抿了一口茶,抬眼观察各位的神情,接着说,“黎先生来得最早,和大家缴一样多的租,但是地最少。金先生来得最晚,地盘不比黎先生少,也和大家缴一样的租。宫崎先生和克里夫先生的地盘有多大,自然不用我多说,放眼望去除了我潘恩便是你们的地盘了。说句实话,不怕各位见笑,你们这样让我真是有点难做了。”
金俊:“潘先生这样说,我就听不懂了。您是顾及黎先生缴得租多,还是嫌宫崎和克里夫的地多呢?”金俊有意绕开自己。
黎文清这时终于开口了,“潘先生照顾后生,后生感激。文清生意做得小,地少也不算是吃亏。但是潘先生如果有意体恤我,量地收租不失为一个公道的办法。”黎文清为人低调,却是个顶聪明的人。
克里夫与宫崎龙井都不说话,默默观察其他几位的态度。
谢子姗:“量地收租,好办法。金先生要是嫌地少,不妨和我也做个生意嘛。”
谢子姗是其中最中立的一个,父亲谢玉昆在金三角十五年,早已打下了一片江山,这块地盘早就写下了一个“谢”字,说到底不属于潘恩的辖区,只是与潘恩的地连成一片罢了。在泰国,潘恩总归是个地头蛇,谢家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子。
“这位新来的张先生,大家有所不知。张先生和我做生意,我心里可不好意思啊。他和各位缴一样的租,地方却还安顿在半山腰上,条件差还不说,半块地都没分到。金先生,您认为我是嫌他租多,还是觉得各位地多呢?”潘恩对金俊点名道姓,不外乎是想给个下马威,果然奏效。
克里夫:“潘恩先生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谁也不吃亏。我克里夫从不占人便宜。就这么办!”宫崎见克里夫如此爽快,只好附和。
张忌天听着美珠在耳边的解释,与潘恩相视一笑。
夜里,张忌天又带着杨沐悔向小树林深处匍匐。
“为什么不带我去?”杨沐悔不关心别的,只在乎自己错过了上午大场面。
“你去做什么?”张忌天反问。
“那美珠去做什么?”杨沐悔不依不饶。
“你不用管。”
说着话没多久,两人就又望见了平原上的灯火。张忌天问杨沐悔,“你看哪块地方最好?”
“北边,离中国最近。”杨沐悔答。
“错,西南角,土地条件才是第一要义,”他指着西南那一小片插着太极旗地方,“那里,将属于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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