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想容找个机会和李健密谈。她先是挑拣着对自己有利的往事给李健灌输进去,从上海的相识,如何回到苏州,到父亲遇害,家人反目成仇,两人互相扶持重整家业,把李健描绘成对自己深情一片的护花骑士。虽然框架骨骼是真实的,可一些关键细节略去不说。李健丢失了一整座森林,眼睛里只剩下一个盆景,却还以为那个盆景就是森林。
最后,花想容郑重其事地说:“阿健,有些事必须让你尽早知道,既关系你自己,也关系很多人的性命!”
“你说。”
“我跟你说过,你是我们淮西帮的兵部主事,其实,你还有个秘密身份,你曾经是国军上尉,因为受伤滞留在上海。现在,你还是军统特工,我也是。表面上我是日伪商会的会长,是汉奸,实际上,半年前我们就加入了军统,利用我们在商会和江湖的势力为民国政府做事。”花想容随即把如何加入军统的前后说给李健。
李健原本就对汉奸身份耿耿于怀,听花想容这么一说,吃惊之外倒更加释怀,不无欣喜地说:“这么说我们是利用汉奸的身份做掩护,实际上是在为国家做事!”
“对。我是军统苏沪特别行动大队的大队长,你是副队长。”
“那,我们具体做些什么?”
“淮西帮控制着苏州各个航运码头,我们利用码头为国民政府走私货物,简单地说就是个货物转运集散地,把政府需要的物资运走,政府走私贩卖到占领区的物资从水路陆路转运到各处。另外,也利用我们的身份收集日伪情报,反正就是接收上级命令,完成任务就是了。”
“那我是负责做什么的?”
“你很重要。在你出事前,整个码头上的事都是你一手操办的,幸好你已经把人员、渠道、掩护甚至应急的所有事项都安排好了,半年来你都是亲历亲为,没出过一点纰漏。你一出事,你的事暂时由龙伯伯给撑着,可是他年纪大了,他也不是军统的人,只能暂时帮你撑着。本来我想让你多休息,可是军统的任务繁重,出一点差错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大事。没办法,我只能把这些事告诉你,看你能不能试着再接过来,我先和你一起做,你看行不行?”
“当然行,这是应该的。这些内幕都有哪些人知道,能不能召集起来我们一起说说,这样我能尽快熟悉,尽快接手。”
花想容很欣慰:李健就是李健,为人做事的风格不会变!人真是奇怪,明明不记得从前的事,连自己是谁都能忘记,可是他行事做派还是原来的老路子,怎么就不会忘呢?对我的感觉,是不是也还是原来的印记?虽然他对我很温柔体贴,可却不想成亲!他会娶我、爱我吗?花想容开始走神了……
当天花想容带着李健和参与军统任务的知情者见了面,在大家眼里,李健既熟悉又陌生。他要一个个人重新认识,大家给他讲解原本就是他制定的种种章程制度,不免觉得惴惴不安。可是很快就发现,李健做事还是那样的谦和、细心、有担当,除了记忆缺失,别的和从前几乎一般无二,于是大家终于安心。
从此李健又回到忙碌中,自然就不能日日陪伴花想容,这让花想容后悔不已,刚刚才有了浪漫美好的开始,不抓紧时间就会坐失良机!可是哈孝武却终于找到良机接近李健。
这一日,李健正在码头,有人通报说:“李主事,你兄弟找你。”
李健忙说:“快让他进来。”
哈孝武进来看到屋里有外人,只好说:“大哥,你忙啊?奶奶和绣儿让我来看看你,你身体可好?”
“我很好!最近事情多也没去看你们,你们还好吗?”李健有些歉意,从医院出来后除了花想容陪着自己回了一次雀园,后来竟然再没去雀园看看他们。
“我们都好,就是奶奶和绣儿挺挂念你,等你不忙了也抽个时间回去看看。”
“行,过些天我就回去看看她们。”
哈孝武心里有话却不能说,干着急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那大哥你忙着吧,我回去了。”
李健看哈孝武神色不自然,知道他还有话想私下说,趁势说:“我送送你。”
两人出来,哈孝武趁左近无人,小声说:“大哥,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最好尽快到雀园来一趟,别让花小姐知道。”
“什么事?现在不能说?”
“这儿说话不方便,而且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花小姐告诉你的事不都是真的,还有很多她也不知道,可是对你很重要,你必须尽快知道真相!”
李健心里一沉,忙说:“好,今天事情特别多,要忙到很晚。这样,明后天我就找个机会去你那儿。”
“行,大哥,千万要瞒着花想容!”
“我知道,放心。”
哈孝武终于心里石头落地,又关切地说:“大哥,你脑子里的瘀血可要尽快清掉!我看你不是天天陪着花小姐就是在码头忙得天昏地暗的,那病可不是小毛病!别不当回事!”
“放心,等忙完这一阵子我就接着针灸汤药,不会耽误。”
哈孝武叹口气:“你的性子没变,别人的事都比自己的事要紧!你要是顾不上吃药针灸,那也别忘了打坐,你以前每天都打坐、打太极。上次你也是犯了头疼,眼睛都瞎了,你在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坐,后来眼睛就好了,我才不信是花小姐给你治好的。你还教过我,那是真功夫!”
李健不免恍然:“幸亏你提醒,我说我总觉得少点什么,每天早晚都觉得空落落的,总好象是忘了什么!原来是这样!多谢你,小武!”
哈孝武高兴了:“大哥,自己兄弟,啥谢不谢的!等你来雀园,我把咱从前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你!”
“好!回去给奶奶和绣儿带个好!”李健望着哈孝武的背影,心里却沉甸甸的,原来花想容没说实话,她到底瞒了我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晚上很晚李健回到家,才刚坐下喝了口茶,花想容进来说:“阿健,明天早上你晚些去码头,我们要去参加一个店铺的开张庆典。”
“商铺的事不都是你出面吗?我实在脱不开身就不去了。”
“这个与众不同!你看看就知道了。”花想容说着递过来一张请柬。
李健打开一看,不觉笑了:“云吞王,名字够霸气的!没想到,王老板动作还真快,这就新店开张了!”
“这个王老板真是老实人,找了一个门面不大的店铺,位置也不太好,价钱当然不贵,其实,就是找个大的贵的对我来说也花不了几个钱。他倒知道分寸。”
“不贪,知足,福气自来。好,明天我晚点去码头。我们也该有份贺礼吧?”
“还用你操心!既然他知足,我就自然会给他送份大福气!”花想容感觉很好,觉得两人就像是两夫妻,配合有默契。
“明天你必须去码头吗?”花想容又问。
“怎么?还有事?”
“这些天你从早到晚地忙,都没时间陪我!不能抽出点时间陪我去跳舞吗?”
“抱歉,码头的事毕竟是刚接手,等熟悉了就能抽出时间陪你了。”
“还要等多久?连针灸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你也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吧。”
“没事,我天天都打坐,以前我眼睛瞎了不就这样让自己恢复的吗?”李健似乎不经意地说着,暗中却留意花想容的反应。
“你想起从前的事了?”花想容闻言大惊,神色不由得略显紧张。
“没有,是小武告诉我的。他说打太极和静坐都是我每天必做的功课。你不用担心,等过些日子不忙了我会让大夫继续针灸。”李健故意这么说就是要看花想容的反应。
花想容暗恨哈孝武的多嘴,心里越发忐忑,怕哈孝武说了更多不该透露的事情,于是试探着问:“幸亏他提醒你,我却忘了。你回雀园了?他没再多提醒你什么?”
“前两天他来看我嘱咐了我几句,正赶上我忙着,哪有时间说别的。”花想容的紧张印证了李健的疑惑,看来她心虚有鬼,必须背着她去找哈孝武问个清楚。
花想容心绪不宁,却不能再问,只好说:“你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陪我?”
李健想了想:“再给我十天,有批货要往南边去,忙完了就能喘口气。”
“那好,就十天。十天后,每天至少要抽出半天陪我!你好久没给我做菜了,我特别想吃你做的红烧鱼。”
“这好办,明天我抽空给你做,这点时间还是有的。”李健答应得很爽快。
“好啊,我要空空肚子,多吃点!”
“小心一次吃伤了就再也不想吃了!”
“只要是你做的,我一辈子都吃不腻!”
虽然李健心中充满疑惑,可这样的情话听多了,也会生出些情愫,不由得微微一笑,笑容里洋溢着温情。
花想容从李健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些情意,忍不住倾诉:“阿健,我奢求的不多,就想天天见到你,天天吃你做的饭。花府太大了,你不在,我就像是住在一个荒凉的岛上,一个人,很孤独。”
李健心有不忍:“好吧,明天中午我陪你,等你吃完红烧鱼,我再去码头。”
花想容满足地笑了,眼神热烈而深情:“一言为定!你太好了,阿健!”
李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很晚了,容容,回去歇着吧。”
花想容故意双手托腮盯着他,逗他说:“我一天没见到你,才说了两句话就赶我走!我累了,走不动!你不让我歇好了,那就抱着我回去!”
“这不好吧!毕竟我们还没成亲!”李健尴尬地说。
“我不管,要不我们今天换换,我在这儿歇着,你去我那儿睡好了!“花想容成心出难题。
李健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只好蔫蔫的不说话。两个人干坐着,李健耐得住寂寞无所谓,花想容如何能坐得住,没话找话的说到自己也困得直打哈欠,这才起身说了句:“我回去了!”说完就风一样地刮走了,李健舒了口气:好累啊!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