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路俏刚刚跟陈大妈打完电话,前几天她的手机丢了,现在能跟陈大妈联系上还要多亏了林卓复制了她的手机信息。【】
当然,这种事情林卓一点也不觉得骄傲就是了。
电话里,陈大妈跟她说了家里孙子孙女都回来了多闹腾,又说了几年过年的时候有几个穿军装的人来了她家确认了没人又走了。
陈大妈的语气很是傲慢:“哼,当别人都没见过那阵仗啊,一队兵来了又走了,一点礼貌都没有,小路啊,你不用把他们放在心上。”
既然猜出了路俏的身份,他们这些久经世事的老人自然也看出了路俏生活里种种尴尬的地方,陈大妈起先是愤怒的,一个国家不该这样对待他们的英雄,还是他的老伴儿安慰了她:
“狼群伤人,猛虎杀狼,你说人该对虎如何啊?”
“小路是人,又不是老虎。”
“一百年前她是人,一百年后,她就是老虎。”没有了一切牵绊的人偏偏又武力强大,不是老虎又是什么呢?
陈大妈自然不会把这一节说给路俏听,但这并不妨碍她敌视那些可能欺负她家小路的人。
路俏含笑应了,她当然不会在意有什么人去找她,林卓已经跟她说了,军部本想在大年初一的时候给她送一点东西顺便邀请她去参加“英魂碑”的揭幕仪式,因为没有通知特监局,自然也就不知道路俏已经不在都城了。
林卓顺便还给她讲了目前都城的局势,原本科研所的人一直压制着军部,现在随着九科出乱子以及科研所几个重大项目的搁置,军部已经与科研所势均力敌,当然其中也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路俏被正名了。
在她被正名之前,官方的说法是人们利用北弦炮发射新式炮弹击毁了恒星级别星舰。
在她被正名之后,她被赞美成“英勇无畏拯救世界”的行为给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军人都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她像是一个无形的砝码,在所有人都没有完全意识到的角度,改变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就在她打电话听着陈大妈说东家长西家短代表整个大院儿对她表示慰问的时候,心绪烦乱坐在车厢里看电视的方来来不小心打翻了自己手边的杯子,温热的牛奶淋漓在他的裤子上,他却毫无所觉。
即使公输全全家的小妥抓着抹布冲到他腿边擦来擦去他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在大年初一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这个国家军部最高领导人来到了英灵塔,他们在塔前又立下了一块英魂碑,上面镌刻了曾任前朝大将、后来的开国功臣、为世界人民生存而无数次殊死战斗的女人——路乔,是如何以自己为牺牲毁灭恒星级别星舰的。
“她被承认了!”方来来猛地站起来,正在给他擦裤子的小妥一只手伸了有一米长,跌跌撞撞地随着他走动的步伐坚持擦干净了他的裤子。
在这一刻,方来来不知道自己是该欣喜还是该怎样,在他的“前世”并没有这一幕,直到他自己也成为了将军,路乔还是被人们称呼为杀人者乔,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拯救了世界的是冷冰冰的科技。
于是军部在与异能者之间的高度对立焦头烂额,科研所袖手旁观并且趁机做大,特监局在其中充当缓冲。
正是这样的格局才导致了当星舰再次出现的时候军部损失惨重,四位将军接连战死,才有了他上位的机会。
宋将军死去的时候,他还是个少校,所有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科研所发明的光波武器上面,却都忘了武器也是要人去使用的,他们一边欢呼于新式武器的成功,又一边把战线后退的责任推给了死去的人。
林少将再次带着“万无一失”的武器上路了,没人在乎他手里的武器到底有没有进行过战场测试,在走之前,他轻笑着说:“我们抹杀了一个英雄,也就抹杀了我们自己。”
当人类不再认为意志、勇敢、牺牲才能够结束一场战争的时候,他们也就远离了胜利。
只可惜,这个道理他们在第二次坠星之战中用无数的鲜血去浇灌自己的大脑才想起来。
如果人们承认了路乔,那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前世方来来无数次地这么想,可是现在,他的想法变成了现实。
他却惶然了。
他自以为掌握的未来还剩什么?
他也惊喜了。
至少十几年后的第二次坠星之战已经有了改变的可能。
下一秒,他就想到了自己的监护人。
如果,这个前世不曾出现的人正是路乔,那一切的改变就都解释的通了。
所以现在他站在路俏的身后,晚风从车顶吹过,他看着那个堪称瘦弱的背影,激动到连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你为什么是我的监护人,你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敲打着他的耳膜,那节奏越来越快,他想了一下才明白那竟是自己的心跳声。
路俏回过头看他,高大到需要她仰视的少年,眼中似乎有火苗在燃烧。
“从辈分上来说,你该叫我曾祖母,方启航是我的丈夫。”路俏有点尴尬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尽管已经做了几个月的心理准备,让一个这样的大块头叫自己曾祖母还是觉得耻度有点大啊。
方来来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就是路乔?乔木的乔?”
路俏点点头:“我本名就叫路俏,路乔是我后来改的名字。”
少年觉得自己没听清楚,或者说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已经不清楚了。
路俏就是路乔,自己的曾祖母和偶像没有死,所以人们承认了她的功绩,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是应该高兴的,可是脸上的肌肉还没有拉扯,他又想到了自己“已知”的未来。
那些“未来”,已经一文不值了。
路俏就看着自己的曾孙子脸上的表情好像卫星云图一样忽雨忽晴,这个孩子一向脑子不好使,不会是变更傻了吧?
方来来的心里,一直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年轻不知世事的十七岁少年,一个是赢过无数次战斗习惯了掌握一切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在大多数的时候,他们相安无事相互融合,可是现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似乎想将他的心脏生生扯碎。
四十岁的男人是没有偶像的,十七岁的大男孩儿是最崇拜偶像的,此时面对他们曾经或者正在痴迷的那个人,他们“俩”的表现已经可以用精神分裂来形容了。
在他面前站着的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曾经一度没有了记忆,到现在才恢复了差不多,林卓说你的爷爷是我的丈夫收养的孩子,叫我曾祖母确实是没问题的。”
“曾、曾……”那个穿着绿色复古裙子的身影倏尔远去,那个要打到自己“长记性”的严肃脸庞也淡入了回忆。
有什么东西似乎刚刚在他的心里成型,此刻已经碎掉了,有什么东西又在新生了,带着另一段与“前世”完全不同的命运。
前者叫水晶般的初恋,后者,方来来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已经退役的一百多岁救世主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问我了,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别激动。”
怎么可能不激动?!方来来已经激动到快要死机了,天咏顺着自己姐姐头发丝儿中间的缝隙往方来来的脸上看,这个蠢货,居然还要姐姐说了自己是谁他才明白,简直蠢透了!
“如果,我说如果,”年轻人磕磕绊绊地说话,眼神躲避着路俏的眼神,“如果让你回到过去,你会做什么呢?”
“回到过去?”路俏有一点不解。
“就是现在的你,回到一百多年前,你还没有建功立业,你还没有打仗的时候,你会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是两个版本的方来来同时想问的,因为十七岁的方来来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那些属于四十岁的记忆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过去”。
“哦,不是叫重生么?”偶尔也用手机在上找小说看的路俏对时下流行的网络小说还是偶有涉猎的。
“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改变别人……”路俏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妹妹,让他们不再忠诚不再坚贞不再天真,让这些美好的东西被抹杀掉换来他们活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我的一生,也就无从更改。”
因为属于她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她到现在都不曾后悔。
突然,路俏笑了,“倒是可以尽快结束战争,或者让战争结束在爆发之前。”
尽管那样的结果是她自己必死无疑,但是知道了未来的她会觉得很值得。
“如果战争无可避免,我也可以告诉我的兵,热血流尽、化身成灰,还是能换来一个清平世界的。”
路灯照在女人的脸上,落叶飘在方来来的发上,被这一片叶子惊动的少年用尽自己一生的勇敢和信任做了一个决定,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偶像对自己风轻云淡地说着“清平世界”。
让他暂时抛掉了自己的傲慢、自大、狂妄、自私和自以为是的聪明。
“我,我知道未来二十多年发生的事情,我想告诉你。”
早就读取了他全部记忆的天咏趴在姐姐的耳朵边上哼了一声:“姐,他知道的那些事儿一点都不值钱,好几个资金信息都有了变动。”
路俏点点头,她还是答应了方来来的要求。
方来来的表情瞬间变得生动了起来。
“我当然愿意跟自己的重孙子多交流一下。”
前任的救世主大人没忘了宣传自己的真实辈分,方来来刚刚变得送快了的脸色顿时很复杂。
重川,百年之前的坠星之战中,作为这个国家最后的堡垒,它容纳了战后百分之七十的人口,在整个世界都遭受着蓝色死亡光线威胁的时候,各项数据表明,这里一度是世界上最繁华最发达的区域,没有之一。
所以,即使战争结束之后人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里,那短短几年的人口聚集与经济繁盛也让这个地处西南的省份有了格外的底气和人们预想之外的发展。
最重要的表现,就是在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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