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带着口罩和黑色帽子的姚全全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了进来,为了躲避那些拽着他跳舞的大妈,他恨不得能变成一只苍蝇飞进自家的窗口。【】
令他惊讶的是,今天一楼的客厅居然灯火通明,电视机里传出动画片特有的音效声音,还有一种咔嚓咔嚓的声音也从客厅里传了出来。
姚全全习惯性做贼一样地走过去,就看见顶着一副年轻皮子的棺材脸少女正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盯着电视机。
她旁边趴着一只同样聚精会神的米色的兔子。
一只聚精会神看着电视还在嗑瓜子的兔子。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一人一兔都没有理会。
不得不承认,乍一看见那张脸,姚全全的第一感觉是惊喜,太好了,路俏回来了!
高兴了一下他才想起来,自己跟路俏不过几面之缘,而且每次见面的时候“体|位”还很特殊,那他是高兴个什么劲儿呢?
穿着铆钉皮靴皮草马甲的男模愣了一下,他还不知道,这不过是他今晚自我怀疑的开始。
揣着那点小困惑,姚全全又轻轻抬起脚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自己被绑成粽子的样子真是尴尬啊尴尬,他要静静。
电视机里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彩发妹子用重武器打得昏天黑地,电视机外路俏低头又在兔子的面前加了一小撮的瓜子。
“你不是要和我谈谈么?”路俏很困惑为什么姚全全今天这副样子好像不是在回家而是在越狱。
谈谈?谁?我么?我和谁?
姚全全呆了一下才想起他想跟路俏谈谈的这件事儿,为了弄清路俏为什么能看见控魂丝这件事他白天工作晚上跳广场舞一等就等了半个月,真看见了路俏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起的是自己被绑成粽子的那几个晚上。
嘶……又想起来了,突然有点腰酸背痛腿抽筋怎么办?话说为什么从我搬来这里之后就总是腰酸背痛被人各种□□?
姚全全纠结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腰,一步一挪地转移到沙发上坐好。
他的左手边是大彩电,对面是一个人和一只兔子,他面前的茶几上还有好几根泛红的控魂丝。
路俏很无奈,任谁吃饱喝足饱受折磨还进行了一场劳心劳力的谈判之后都想要好好休息,偏偏她回到房间门口就看见门上被人用控魂丝拼了“谈谈”两个字。
小家伙你总是把控魂丝当成留言用的马克笔,你不怕半夜被公输姳也来找你“谈谈”?
所以才有了她坐在电视机前的这一幕,至于兔子大爷,是上完了厕所之后自己跑过来的。
姚全全仔细地收好自己的控魂丝,有点手足无措地四下看了一下,他必须要承认面对路俏他总是感觉到了很强烈的压迫感,而且,他的问题怎么问都觉得很冒昧,万一人家根本啥也没做过,那岂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
“那个……”姚全全看了一眼电视,刚刚的动画片演完了,为了规避广告路俏已经换台看起了综艺节目,一群锥子脸的男女明星在嘻嘻哈哈地玩真心话大冒险。
姚全全立刻有了灵感:“我的问题如果直接问,太尴尬了,要不咱们也玩这个游戏吧!真心话,怎么样?我问你答。”
路俏木着脸盯他:“你当我傻?”一个只有一方任人宰割的游戏是不符合逻辑的。
姚全全噎了一下之后,忍不住抖了一下,刚刚他真的有点怕路俏突然跳起来把他咔嚓了:“那,轮流来,我先问,你用真话回答我,然后再交换。”
“好。”路俏点点头,正好自己也有问题要问他。
“第一个问题,你杀过很多人么?”姚全全死死地看着路俏的表情,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回答他的是平淡两个字:“是的。”
真、真的是杀人狂魔!
姚全全的两只脚都开始抖了,忍住,忍住,这才刚开始呢……忍~~住~~!
路俏又塞给兔大爷一枚瓜子,开始问她的第一个问题:“你几岁开始傀儡师训练的?”
“五岁。”姚全全紧接着抛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你吃过人肉么?”
人肉?
路俏摇了摇头,在对面的菜鸟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慢吞吞地说:“不记得了。”
姚全全炸毛了:“这不算答案!”
“我真的不记得了。”路俏很认真地说,“我丧失了很多记忆,可以给你看病历的。你的第一次引魂木取丝有多长?”
“36米。”姚全全把一个傀儡师最重要的秘密脱口而出,紧接着他惊讶地捂住了嘴。
几千年前这片土地上有一个神奇的木匠,他留下的形象并非完全正面的,因为他曾经想要鼓励君主发动一场战争,偏偏被一个赶来的高人以高超的机械手段全面阻止了。
这件事被人们载入史册,用来颂扬那位热爱和平又智慧过人的高人,同时也是这个木匠在正史中有且只有的一次出场。可是在民间,他留下了太多太多神奇的传说,传说在他的手里有飞天的木鸟,拉车的木牛,还有能歌善舞的木人。
只有极少极少的人知道,他之所以这些超乎寻常的本事,是因为他拥有特殊的能力和特殊的材料。特殊的能力就是傀儡师的能力,特殊的材料就是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的一棵神树——引魂木。
这个人就是公输家的祖先,引魂木的存在也是公输家世代相传的秘密。
神秘的控魂丝,需要一个傀儡师在15岁的时候用自己的指尖血去浇灌引魂木让它开花,开出的花有细若绵丝的浅红色花瓣,这些花瓣就是控魂丝。等到控魂丝自然凋落之后引魂木还会结出一个梭子大小的木块,那就是引魂木的种子,也是每一个傀儡师用来做魂偶的材料。
世间只有一棵引魂木,傀儡师们利用引魂木让自己的能力得到最大限度的施展,他们同时也要为引魂木的种族延续传宗接代——一旦引魂木死掉,那么那些持有它种子的人中能力最强大的人,必须要放弃自己的魂偶,以自己的血液灌溉魂偶让它成长成为另一株引魂木。一个失去了魂偶的傀儡师,也就基本算是放弃了自己的力量。
最初级的傀儡师只能用控魂丝去牵动魂偶,好一点的傀儡师能用魂偶去炼制偶人的其他部位,最终做成一个分散时各有用处,结合起来变成有一定拟人思维的偶人,更高等一点的傀儡师则能用自己的控魂丝去操纵其他物体甚至是活人,最好的傀儡师世间种种都能被她以丝掌握,她完整的偶人有成千上万个部件,能在须臾间充当任何物体的作用。
一个傀儡师一生中只有一次确定自己潜力的机会,就是第一次去用血灌溉引魂木,看看引魂木开出的花。天赋过人的傀儡师能让引魂木开出的花有更饱满的花朵和更纤长的花瓣,这些花瓣的长度累计到一起就是一个傀儡师取丝的总长度。
姚全全的叔父第一次引魂木取丝的长度是26米,那已经是非常让人惊叹的长度了,到了姚全全这里居然有了更长的三十六米,简直是姚全全的爷爷老泪纵横,恨不能晚上多喝两碗老酒。
当然,无论是引魂木的存在还是第一次取丝的长度,都是一个傀儡师不能与外人说的秘密,从这一点上来说,刚刚姚全全的回答足够让他被执行五百次家法了。
“36米,成绩不错。该你问我了。”路俏只当上个问题是自己询问了一个晚辈一点家常,控魂丝如何获得的这些知识是她前几天想起来了,现在印证了这些知识是真的,那也就说明她恢复的那点记忆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姚全全也豁出去了,杀人魔头又怎么样!五百遍家法又怎么样!先把该问的问出来了,老子死也死个蛋朝天!“你为什么能看见我的控魂丝?”
路俏慢悠悠地站起来,慢悠悠地开始撸袖子。
姚全全猛地跳了起来,这、这就要开始杀人灭口了?
女孩儿露出的一截小臂白皙修长,如果没有上面渐渐显现出的红色纹路,那回事一只令人忍不住抚摸的玉臂,现在,只让人觉得有点可怖。
在她的手臂臂内侧,红色的纹路像是动物的血管也像是蔓延的吸血藤蔓。
“一个身体里吸收了控魂丝的人,当然能看见同源的东西。”
红色的纹路彻底显现,在她的手臂上勾勒出了一截妖娆的枝桠。
伴随着红色纹路的出现,路俏的两只手臂传来了好像正在点点碎裂的剧痛,她无动于衷地盯着那点红色,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手上的控魂丝,现在随着这些痛苦,更多的记忆正在冲击她的脑海。
姚全全猛地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了沙发上又弹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外人能看见控魂丝,但是他知道把控魂丝埋进人的身体里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一个修为极高的傀儡师用自己的能力与前途为代价,为另一个人续筋接脉,重整肌理。
在灰色小楼的二层,卿微以极快的手速敲打着键盘:“痛苦是最好的铭记,而记忆总在永别后变得鲜明无比。”
痛楚消褪之后的路俏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各种混乱的思维又开始让她迷糊了起来,在这样的混乱里,她揪住了一个点抛出了自己今晚最后的问题:“你见到的引魂木是整棵的,还是被砍掉了一半枝干的?”
“整棵的。”姚全全有点慌张,今天他遭遇的一切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处理问题的能力,路俏问出的这些问题背后有太多他不知道也不该知道或者还没有能力知道的问题。
兔子大爷啃完了瓜子,跟着步伐有点不稳的路俏一起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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