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嬷嬷不漏声色的把嘉太太一行人迎到府里,入后宅交给二夫人殷氏招待,她急匆匆的将花羞没有同来的事禀报给太夫人。【】
“什么,表小姐没来?”太夫人面色一惊。
“这嘉太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何不带那表小姐?”郝嬷嬷反问过去。
太夫人拍案而起:“为何?还不是见我喜欢,她怕那表小姐抢了她各个女儿的风头。”
郝嬷嬷唉声叹气:“嘉太太这不是添乱么,百雀金衣得赶紧修补,以防夜长梦多出大事。”
太夫人竖起螺子黛画就的柳叶眉,怒道:“跟我斗,她还需再修炼十年八年,走,去会客。”
百雀金衣关系到儿女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所以她非常着急,嘉太太虽然不知情,但私心太重,竟然不带花羞同来,太夫人还是很生气。
她手一挥,玉绣玉绮过来将她搀扶下了炕,银红银绯过去打开房门,铜纹铜缕早已在外面撑开二十四骨孟宗竹的油纸伞遮挡日光,郝嬷嬷在她身边捧着熏炉,负责账册的钱妈妈,负责裁衣的冯妈妈,负责修面的容妈妈,负责陪读的舒妈妈,更有负责医药张存孝家的,负责浆洗的李富家的,负责戏院的、负责花园的、负责膳食的、负责车轿的、负责茶水的等等等等,共计丫鬟婆子几十人,悉数跟在后面。
本来大家都被太夫人找来共同商议有关施耘天的婚姻大事,虽然还没有定下是哪位姑娘,但堂堂侯爷成亲那是怎样的热闹和铺张谁都明白,诸事诸物繁复,所以得提前准备,因为太夫人决定,一旦找到合适的姑娘,就要速战速决,立即给施耘天完婚。
这些各司其职的丫鬟婆子听完太夫人的训话,统统跟着她往花厅而去。
到了花厅,郝嬷嬷授意,众人齐声高呼:“太夫人到!”
这阵势何其威武,里面的嘉太太像被针扎了屁股,立即弹起。
殷氏也赶着来把太夫人搀扶进去:“娘,国公府的太太姨奶奶和姑娘们到了。”
太夫人嗯了声,然后笑眯眯的看嘉太太问:“g,那位伯府小姐呢?”
她故意不像以往似的叫花羞为表小姐而是叫伯府小姐,是有心抬高花羞的身价。
嘉太太料到她会问,早想好了怎么说,回她:“您知道的,花羞是煞女,不吉利之人,我怎么能带入侯府。”
太夫人已经被施耘天开解消除了花羞的煞女印象,诘问:“既然她是煞女,你又不是才知道,为何之前带入我府里?”
嘉太太哑然……
太夫人补充:“并且她织的那匹锦缎我已经进奉给皇妃娘娘了,倘若让娘娘得知是煞女所织,我也就是被言责,而你呢,犯的是欺君之罪。”
嘉太太目瞪口呆……
倒是学嬷嬷诡计多端,赶紧过来替嘉太太解围:“回太夫人,您有所不知,我们也是最近家宅不宁找法师化解,才知道表小姐是煞女的。”
太夫人心里冷笑,慢慢往正中那张专属她的,镂花的靠背镶嵌巨大翠玉的太师椅上坐了,也示意嘉太太坐。
不知为何,嘉太太突然有些不祥之感,是以没有坐在太夫人对面,而是选了她的下首。
太夫人闲聊似的问:“但不知令尊大人身体可好?”
嘉太太巴不得她赶紧转移话题,忙不迭的回答:“家父离世已经多年,母亲也不在了,家中仅有个哥哥,供职在户部,专为宫内采办各种所需,忙的很。”
太夫人问一句她说这么多,是为了显示自己娘家的尊贵,她兄长学礼是皇商,官职低,身价不菲,接触的都是宫廷大内的重要人物。
京师嘉施汪学四族名声赫赫,嘉府虽然没落,却被安国公的名头架着。施,当然就是施耘天一家。汪为施耘天原配夫人汪月乔的娘家,往日辉煌不必说,现在的兄弟俩,兄为汪月涵的伯父汪与之,文渊阁大学士,皇上的高参,弟乃汪月乔的父亲汪同之,太医院院使,太后面前的红人。学,指的就是嘉太太的娘家。
太夫人知道嘉太太的用意,却道:“父母离世,儿女健在,你与那表小姐倒有些同病相怜了,她若何就是煞女?”
省略的部分是:按理你也是煞女。
嘉太太面色一凛,知道自己中了太夫人的圈套。
太夫人继续道:“生老病死人之常事,即便是宿命,也是上天安排,归结不到表小姐头上,所以我觉得,你们这样说表小姐与理不符。”
嘉太太顿时面红耳赤,心里愤愤的骂了句“老狐狸”,转头看看学嬷嬷,再次求救。
学嬷嬷心领神会刚想替她辩解,郝嬷嬷走过来道:“老姐姐,你我同为下人,当懂为仆之道,主子们说话你且安静吧,莫说是你,当今太后对我们老太太那也是礼让三分的,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老太太的父亲是谁,即是当年于边关连收十六个失陷之城的忠勇王,我们老太太还是县主诰封,薪俸非一般的官员能比。”
学嬷嬷听得后背冒冷风,施家根基太深,只怕惹恼了太夫人,她吐口吐沫都能把自己淹死,急忙躬身道:“太夫人恕罪。”
太夫人手一摆:“你有罪无罪,都是你主子的事,我关心的是那位表小姐,她给我开的方子,只用熏香不用药,可解了我怕药苦的难题,所以……”
她侧头看看郝嬷嬷:“你亲自去梧桐里把表小姐接来,我要当面感谢她。”
容不得嘉太太反对,郝嬷嬷应声出了花厅,乘车去了嘉府,太夫人之所以让她亲自来,是想在半路上对花羞说明百雀金衣修补之事。
然而等郝嬷嬷到了嘉府,却听门子说花羞不在家,细问去了哪里,门子说不知道。
郝嬷嬷唯有回来禀报太夫人。
莫说太夫人,就是嘉太太都愣了,究竟,花羞离开府里去干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花羞因为没能随舅母去侯府,唯有老实的呆在家里,她其实正求之不得,时无声身陷囹圄昭蕙口口声声说是母亲陷害,当时花羞在场,所以她就着急想帮助无辜的时无声,又无从下手,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能帮助时无声洗脱罪名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出杀害妙静的真凶。
说干就干,她带着峨眉翠黛离开梧桐里赶往半月庵,路过诗文雅斋时忽然改了主意。
她听百合从舅舅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说,父亲得罪太宰大人的原因是,郢地某些官员横征暴敛被柏清正责罚,那些官员就贿赂皇甫少铧的弟弟皇甫少钧,皇甫少钧于哥哥面前进谗言说柏清正如何如何敌对他,皇甫少铧袒护弟弟才想对付柏清正。
触怒太宰何其严重,所以花羞骤然想起一箭双雕之计,求施耘天救时无声,这也是自己能够接近施耘天的借口,接近他才能打动他,打动他才能嫁给他,嫁给他才能救父亲,这是环环相扣之事。
她很希望能在诗文雅斋巧遇施耘天,除此之外,根本不晓得该去哪里找,怎奈一路走过蓝斋不见施耘天的身影,失望之余唯有继续去了半月庵。
她到了半月庵之时,就是郝嬷嬷来梧桐里扑空之时,太夫人得知花羞不见了踪影当即眼前一黑,因为刚刚宫里的太监前来宣召,吐蕃王子入大齐朝贡,不知从哪里得知皇妃娘娘有个妹妹容貌出众,有意求娶,皇上想赐婚,施锦粟怕母亲不舍妹妹施锦珂嫁那么远,所以央求皇上先把兄长找来商议。
皇上准许,倒霉的是,特别声明要施耘天穿那件百雀金衣,目的是给吐蕃王子看,堂堂的暹罗也还以我朝为尊。
其实暹罗朝贡的物品很多,但皇上老谋深算,觉得直来直去对吐蕃王子说不妥,让施耘天穿百雀金衣,完全可以在闲聊时随意提及。
所以,太夫人怕了,百雀金衣已经破损,这不仅仅是犯上,这还丢我朝的脸。
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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