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光阴荏苒,梅砺寒与露子在栖霞山庄一待就是将近两月之久,不觉便到了南方最为酷炎的季节。【】
这些日来,小桃无时无刻不都在盼望着花紫浚、梅劲芳与紫嫣的归来。另一方面,也不断派人去江湖上帮梅砺寒和露子打探太湖总盟的最新消息。
就在前不久,一连快两个月失去了梅砺寒与露子踪迹的太湖总盟,终于按捺不住,将那则江湖上路人皆知的秘密大白于了天下,并颁布下两个少年的画影图像与罪恶行径,连同铁血飞鹰令一起,发送到江湖上的各个门派和帮会中去,邀请他们一起缉拿两个恶贼。
梅砺寒与卢青青的名号,一时间被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恶名远播。
而双绝门亦不例外的收到了那面令牌,这也使得小桃的一副心神更加纷乱难宁,神色日渐严峻起来。
梅砺寒和露子这些日子以来,就各自分居于梅劲芳与紫嫣从前的居所当中,每日里都有小桃的心腹之人前来细心服侍,俨然就将他俩当成的了花家的一对小主人一般,但为了他俩的安危着想,小挑不但限制了他们的出入自由,而且也绝少教两人与花府中的其他人等交往。
梅砺寒当初曾答应过传授露子武功的,乘着这两月的空闲,便将自己所习练的快剑五绝与一篇基本内功调息之法,由外而内,循序渐进的相授于她。
露子先前的那一位婆婆师父,当初虽没教给她对敌制人时的应变之术,但要习练那一套上乘的轻身功夫,也须相应的内息玄功辅助相成,是以露子的习武根基原已早筑,梅砺寒再次教授起来倒也不甚为难,更兼以露子本身的资质极佳,慧质琳心,人又颇具耐力恒心,接连两个月的冥思苦练下来,便可将一套快剑五绝的大致招数衍化印记于心中了,这倒使得梅砺寒大出所料。
那一日,两人从桃姨处听闻太湖总盟颁下铁血飞鹰令缉拿他俩的消息后,梅砺寒就在心中暗暗琢磨,也适时到了他俩出发,该往大鹏山庄而去的时机了。于是,梅砺寒便在私下里偷偷的支会了露子,教她提早做好准备,以备随时启程。
临出双绝门的那日深夜,梅砺寒惟恐桃姨得悉后忧虑,会派人到途中追赶两人,便特意留下一封书信写道,因久不见父母同来,心中惦念不下,是以不辞而别,急回海岛上一看究竟……
两人连夜改换行装离了金陵,天将未明之际,又于渡口处乘船沿江东下,直到入海口前的常州北岸,复从登陆往南,径取太湖而来。
长江南岸的常州古城,地扼江南要冲,上通京口,下引姑苏,襟江带湖,其境内河网交融织纵,漕运兴盛,商肆昌茂,故有“三吴襟带之邦,百越舟车之会”的美称。
但纵是沿途湖光山色,风景如画,而梅砺寒与露子此番而来,惟恐其半道之上再横生枝节,相顾亦自无心流连赏玩了。他俩一仍行色匆匆,空负了醉人的美景于过眼云烟当中。
两人在未到金陵之前的那一通飞书乱投,又加以日后突然的销声匿迹,当下果然成功的摆脱掉了太湖总盟的眼线纠缠,而自太湖总盟的铁血飞鹰令颁布到江湖上以后,虽使得两个少年的恶名轰传于大江南北,彻底将他们推上了众箭所矢的境地,但大鹏山庄也明显放松了南下这条道途上的警惕。
而梅砺寒与露子这一路下来却是分毫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些日来他俩一壁匆匆赶路,一壁留心察看,于闹市道口之间,也已鲜有改换行装的江湖中人在哪里勘察可疑之人的行迹了。
又一日,梅砺寒与露子赶路行上一条江南水田间的阡陌小径,七月里初升的艳阳,不久便驱散了黎明时分难得的那份清凉,浓重的暑气又要重新拢来大地之上。
梅砺寒回想起半夜出来时的情景,两人在偷偷离开借宿的那间农户前,他提出要露子将他俩装扮成一对年迈的夫妻时,露子所流露出的那份羞赧难当的神情,他就不觉心中一阵好笑!直到此间,露子连正眼也不敢望他一次,好像他俩都已活到了这般诺大的年纪,尚自会经常因琐事而怄气似的。
正行走之间,忽闻得身后传来一阵踢踏踢踏、踉踉跄跄的脚步声音。
梅砺寒与露子皆自一惊!但听得这人的行走之势,虽然怪异,却异常轻健,必乃颇具不俗内力的江湖中人,行走时方能发出的音状。莫非他俩的行藏已然暴露,被人暗中盯上了么?而此人又为何丝毫不加掩饰的从背后直追了上来呢?
不一刻,那人已快步追至了近处,梅砺寒不由的暗中加强戒备,但瞧这人却对他俩根本未加理会,依旧快步如飞的从两人身旁的田埂上擦行而过。梅砺寒和露子望着他踉踉跄跄大步而去的背影,不禁各自松了一口气,两位老人家这才忍不住的相视而笑。
梅砺寒牵着露子所骑的青驴,缓缓而行,方才在与那男子擦身而过时的侧目之下,只见那是一名年在二十五六岁间的青年,他头上松散的斜挽着一个发髻,脑后背着一顶破旧的竹斗笠,尚有几丛乱发散落于鬓前,高大的身躯上套着一身褴褛衣衫,手脸与衣饰之上均是甚显污秽,貌似与街头的乞者一般无异,但从其浑身所散发出的轩昂气魄与浓眉大眼中流露出的英气来看,又绝非似一般的武者那么简单!
梅砺寒和露子这一路上所遇见的各种奇人异士自然不在少数,当下见他匆匆而前,倒也不甚惊奇,只要他不是专程冲着自己而来的,那也无甚要紧,或许他也只不过是一名恰巧路过的江湖异士罢了。
那个青年时疾时徐的行走在两人的前途,停停走走的显得极不安分,忽尔采撷田边的稻草咬食为趣,忽尔踢斗路面的石卵引以为乐,便似是一名稚气盎然的顽童一般!走不多远,他忽然又来到田埂边上的一株老桑树下,摘下两片滥草鞋,光着一对漆黑的脚丫,伸入稻田的泥水里洗濯起来……
梅砺寒和露子见他草草的撩过两把泥水盥洗过后,也未见就比之前洁净多少,而他却望着自己一双沾满泥巴的双脚,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斗笠一掀,遮于面上,便躺身于树荫下,顾自睡去了。
梅砺寒与露子相视一眼,暗中心道:“看来此人空具一身上乘武功,只怕脑袋却不怎么灵光呀!”
两人从这人的躺身之处逾过,再行一程,便已从小径转上了大途。稻田小径的斜对面便是几家村寨的出入口,于大道的东西两边各自搭起一处凉棚,一为茶寮,一为饭铺,可供过往的路人歇脚纳凉之用。
梅砺寒与露子贪图天亮之前的清凉,自卯时三刻就从那户农家出来,至此已行走了一个多时辰,腹中均有几分的辘辘之感,正可于此间打尖歇息一番。梅砺寒见路东的那间混沌铺中宾客稠密,于是便朝西面的茶寮行了过来,将青驴栓于道旁的一株绿杨树上后,这才来扶持驴背之上的露子下来,暮气沉声的说道:“老太婆你可慢着点,赶了一大早晨的道儿,咱们就在这里喝两碗凉茶,歇歇脚吧。”
露子的脸上腾的一热!便在梅砺寒的搀持之下,颤颤巍巍的下来驴背,也不言语,更自不敢正视他一眼,径自往茶棚中行来。
梅砺寒慢吞吞的跟随在后,自怨自艾道:“唉!不就是偷拿了家里的三斤鸡蛋换了酒吃么?也不至于你两天都没理俺一句话罢。”
露子闻言愈觉脸上热得厉害,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好在有改易后的妆容遮掩去她此刻脸上的古怪神色,更加不敢朝梅砺寒处置去一瞥,但于外人看来却像极了一对正在怄气的年老夫妻。
茶寮的老板是一名热心肠的中年大嫂,闻听得梅砺寒的言语后,急忙上前为两人添满了两碗茶水,笑着劝慰道:“你们二老消消气,小店里的茶水最是清凉解火,保管两位一喝过后,自然便心平气和了。”
梅砺寒道过谢后,又点了几样茶点,便与对面始终默不吭气的露子,一起吃了起来。瞧来这位老婆婆心中对他的火气,还真个的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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