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7
那条狭窄弄巷的尽头,只有一家独门独户的旧院。【】他推开了两扇简陋的木板门,来到院中后,却不朝屋中行去,则是径朝北边屋前的一面藤架下,行了过来……
哪里发出一串“咕噜咕噜”的鸣叫响声,只见于一条横杆上,并排的栓了三只鸽笼,其内关着得是一花二白的三只鸽子,皆是毛羽光亮,短嘴健翅的雄鸽,懂行的人一眼即可瞧出,那些鸽子俱是灵动擅翔的上佳品种。
道长来到藤架之下,将其中的一只鸽笼打开,由内抓了一只白鸽出来,又把他事先卷成一束的纸笺,插进了缚于鸽子爪脚间的细铁筒中,再于手中的鸽背之上轻抚了两把,便往上一抛,叫道:“去吧”
就见那只白鸽,借助他的一抛之势,便自振翅飞到了半空,转过墙头,就要朝院外翔去。
蓦地,两道银光划空,犹似闪电降下了天空一般跟着,就见那翎羽激荡,迎风飘散,又如下起了一场阳春白雪似的正落得那名朝天仰视的道者,满头满脸皆是。而后,那只白鸽才于半空中发出一阵惊鸣,旋即伴随着院墙上落下来的两处人影,一起堕回了庭院当中。
梅砺寒和露子微笑着只瞧对面那名惊愕莫名的卦者,他穿着的一身破旧道氅上,与原本猥琐不堪的形貌当中,又沾满了斑斑的碎羽,再和以他那一副矍然失惊的神情,相媲到一起,便只使得他俩更加有觉古怪可笑了
梅砺寒忍不住失笑出声道:“仙长,我俩先前忘记了问你,你那一课是否卜得灵验?是以,这才焦急的赶回了详询。”
原来,梅砺寒和露子早已发觉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太湖总盟的人,为何总能将他俩的行迹控于股掌之中呢?相互颇觉大有古怪,但这一路行径下来,却也无从查访端倪,只得无可奈何。今日,梅砺寒瞧到这人举止可疑,鬼鬼祟祟,便在暗中留上了意,先前待他俩驰马转过街角后,立时一起翻鞍离座,将马匹缚于道边,当即又展开轻功,急转了回来,想要借机一探究竟。却恰巧让他俩瞧到了这人正在飞鸽传书的一幕情景。
那卦者闻言,失声道:“梅少侠说……”迎面只见他先时放飞的那只信鸽,现下正被另一名相貌俊美的少年,抓着双脚缚于掌中。那鸽子不断扑振着一对骨秃秃的翅膀,惊恐异常的来回扭动着一只小脑袋,接连发出一串串高亢的鸣叫声音。露子的另一只手掌,则不断轻抚于它的羽背之上,好像在极尽用心的想要平复这只惊吓过巨的小家伙似的
梅砺寒听他直接呼出了自己的姓氏,不禁开口笑道:“道长易理通玄,果有未卜先知之能。想来早已算出了我俩的来历了。”
那卦者苦笑道:“梅少侠休要取笑小道人了,两位近时与江湖中闹得好大动静,小道人也只是风闻了一二而已。”
梅砺寒又问道:“请教仙长于太湖总盟当中伺于何职?”
那道者竟自不卑不亢的道:“请恕小道人不便相告。”
这时,露子也已从铁筒中抽出了那束纸笺,展开交予梅砺寒察看,只见其上写道:“两个点子已从东台镇经过南行,望祈其下的各个堂口密切留意。”旁边又有一行小字仔细的注明了“年月日时”。
梅砺寒肃容道:“再请教道长,不知此信将要传往何地?”
那道者昂然道:“梅少侠不必再问了,小道人一律无可奉告。”
梅砺寒一拍手中的长剑,厉声道:“那好吧不知仙长今日起早,有未先给自己启上一课,看否今日会有血光之灾临头呢?”
那道者望着他手中的长剑,眼内明显的闪过一层惧意,继而又望了露子手上的信鸽一眼,狡狯的眨了眨双睛,嬉道:“少侠莫说笑了,你俩连一只羽禽都狠不下心肠杀害,又怎会利刃相加于区区呢?请恕小道人不便久陪,这便告辞了。”说着,他右腕一抖,掷出来两点寒星,朝露子激射过去,同时足下一点,就要纵身逃离。
露子只觉眼前一花,啊的一声惊呼,急忙闪身后退……
梅砺寒瞧他神情狡谲,暗中早有提防,当时倏地已拔出了长剑,手腕连振,叮叮两响,就将对面飞来的两根长针,击落了地下。跟着,他足下一点,顺势趋前,长剑自那道人的颈下一挥而过,而后平转剑身,又在他的肩头猛力一拍,那道人便啊的一声,踉踉跄跄的坠下了身来。
先前,那道人只感觉自己的咽喉之上一凉,当下也顾不得他肩头的剧痛,就急忙伸手去捂向脖颈,只感觉其间也并无异样之处,又诧异的翻掌下来细瞧,只见其上,却已印出了一条极细的血线,心下不禁又惊又佩吁着粗气的惶恐说道:“多谢少侠的不杀之恩,小人……没齿不忘。”
梅砺寒也不答话,只是怒视着他的双睛,心中正在犹豫这等的奸险狡诈之徒,是否当除之务净呢。
那卦者见他杀机满面,心中砰砰乱跳,慌忙道:“少侠但有疑问,小道人一概据实奉告就是,只请少侠切要饶过了小人的这条贱命。”
梅砺寒沉声道:“你在太湖总盟内供于何职?”
那卦者道:“小人职能微末,乃份属于总盟信义堂中的一名小卒,只是临时被指派来东台镇上,负责传递讯息的而已。”
梅砺寒点点头,又问道:“你因何能识得我与这一位卢姑娘?而那一份信笺,又是将要传往何处?”
卦者道:“总盟早已将两位的画影图形,分传到了周近的各个消息堂口,因此,小人才能一眼识得尊范。而这封迅儿,则是要传往金陵的讯息总舵,然后再由哪里分传往各地的堂口。”
梅砺寒心想这可遭了他中途另有要事,意往父母的故居栖霞山庄走上一趟,而信义堂的一个总舵就设在哪里,必然眼线耳目更为众多,那可如何是好?沉吟了一时,又问道:“那你们信义堂的势辖范围就有如此的庞大么?于各地的市镇村店当中都设有眼线了吧?”
卦者道:“那倒不是,只因两位最近在江湖闹出的动静太大,接连挫败了总盟的数批好手,是以总盟才对两位的行迹格外重视,临时于各地增派了许多的人手。”
梅砺寒哦了一声,续道:“那你们设于各地的堂口,可有何标识,可供自己人识辨的么?”
卦者犹疑道:“这个……自然,不知少侠先前有未留意到小道人的卦摊招牌下,挂有一枚绘有湖泽之上展翅鲲鹏的铜牌呢?”
梅砺寒道:“那倒没有。”
卦者嗫嚅道:“那便是咱们总盟在外各执事堂口的一致暗记了。”
梅砺寒闻听后,沉吟了一刻,又望了一眼藤架下栓着的两只鸽笼,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道长去取了笔墨来,在下要借道长的笔迹一用。”
那卦者虽然奸险怕死,但心思却是极其乖巧灵觉,一听到此处,就慌忙的道:“这个万万使不得,若教总盟知道了是小人在暗中帮助两位捣鬼,他日回到了总盟的行义堂中,焉能留得小人的命在?”
梅砺寒俊眉一竖,沉声道:“行义堂中留不得道长的命在,难道在下的剑上就取不了道长的性命么?何况道长乃是极为聪明之人,定然能为日后的开脱,想好计策”
卦者两眼珠惶恐的转了几圈,犹豫道:“好吧”转身便与梅露二人一起来到了房中,取了笔墨出来铺陈于桌上,问道:“不知少侠要我如何写法?”
梅砺寒望了露子一眼,道:“一封就写两个点子已乘舟入海,第二封写两个点子已折往西行。”
露子嫣然一笑,未置可否。
卦者闻言,不假思索的挥笔写道:“两个点子已由东台南行入海,潜入一艘驶往大唐山港的盐船西行而去,望祁沿岸各个港口密切留意。”第二封则写道:“两个点子未入东台,即折向西行,望祁其下各个堂口密切留意。”日期俱是注明了今日的天亮之前。写好以后,他将两张字笺拿予了梅砺寒察看,一边说道:“少侠有所不知,我信义堂中的飞鸽,皆有标记辨别,由一地同时传出两封截然不同的讯儿,大是不合情理,为了防止总舵观之识破,亦为小道人将来留条后路,还望少侠只选其一为妥。”
梅砺寒将两张字笺接过来仔细察看了一遍,只瞧其上的字迹,与先前截下的那张相比,略显端正,约摸只有九成以上的相似,除此之外,也并没有留下其他暗记,他点了点头,心中已知其意。于是,便将前一张递回了给他,道:“那就有劳道长将这一封送出吧。”
三人转出了庭院,那卦者又从鸽笼中取了只花鸽,将信笺填入细铁筒内,放飞了出去。
梅砺寒其间注意到每只鸽子的细铁筒上,果有东台字样的隐晦标记,又望了那一只白鸽一眼,道:“道长不会待我们一走之后,便将今日之事另行传书于总舵知晓吧?”
卦者面色惨然的道:“嘿嘿受人逼迫折身于敌,已为江湖中的大忌,小道人又怎会愚蠢到自揭其短的地步呢?”
梅砺寒哼了一声,道:“道长如若心正自然硬气,岂又畏哉外力相强?”
那卦者被总湖指明缉拿的邪徒直斥其非,当真哭笑不得,羞愧无地
梅砺寒与露子出了卦者的小院,临走时特地留意了一眼他的卦摊,只见其上,果然悬有那枚太湖总盟大鹏山庄的铜牌。他俩取了马匹,来到东台镇外,梅砺寒将马匹的缰绳于马颈后挽成一团,然后,在马臀上用力一拍,道:“去吧”便任由它纵开四蹄,朝旷野中独自狂奔去了。
露子诧异的望了他一眼,意示询问。
梅砺寒高深莫测的一笑,道:“咱俩既于此地已出海,也该于此处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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