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5
梅砺寒瞧渔爷爷面显坚毅之容,顿了顿后,续道:“那时,俺瞧捕到是尾幼年鱼龙,定了定心神,稳住船身,又放了几根粗索下去,喂那鲸龙食进腹里。然后,再将各条渔索,均衡分系于船身之上,便耐心的开始等待醉饵的药效发作了。但是,那尾幼小雏鲸的个头,也实在太大,似乎浑没将俺那一大堆的药饵,当成一回事,它发觉自己被钩缚住以后,头一摇,身子一摆,陡地蛮性大发!便拽了俺和俺的渔船似箭一般在大海上乱冲乱撞起来。而这样一来,俺还能有什么办法?也只好由了它的性子,四下里的一路激冲,一路上只觉得俺的小船儿骤沉急浮,颠簸上下、眼前的浪花都被它扑打得直溅起了有半丈多高!但好在俺的船够结实,那鱼龙又年岁幼小,慌乱之下,并不懂得直接来冲撞渔船,这才为俺赢得了一线生机。”
闻听此处,梅砺寒内心发紧,手心里都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却听得渔爷爷慨然道:“再想俺那刻,立身的处境虽险,但既已下定了决心,那也便将生死置之了度外,亦便不知什么叫做了恐惧害怕了,被它这么一路飞速的拉扯下来,却始终也没有生出斩索逃生的念头,咬牙暗想:‘现在暂且由得你张狂一阵,待得你力劲消沉过后,再看俺怎么收拾你!’但那家伙一经折腾开来,便是大半日之久,那劲头兀自不见消减。当时,也只是游动的,略显缓慢了一些而已。俺一瞧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索性牙一咬,将心一横!攥了杆鱼叉便跳下了海里。攀着条渔索索游到了它近前,猛地一闭眼。挺叉便往它身上连刺了十数余下。那鲸龙忽然吃痛,在水中嘶吼一声,蓦地将身一拧,更是怒极颠狂!它先前丧失的气力,仿佛又一下回到了身体,一头便猛向海底扎去,但好在渔索绑缚的均衡,须承受了整条渔船的浮力,沉是休想沉得下去了,跟着,它又发了疯般的乱钻瞎撞起来。俺那时那有余裕攀得回船上?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呼地一下。便把俺给高高甩上半空,跟着又狠狠的砸下海面。俺忍痛游出水面,远远的望它一路冲过,就连海水都被染成了鲜红之色,但它究竟还能撑得了多久?能否让俺捕获呢?那便全要听凭海神爷的旨意发落了……”
梅砺寒听闻到惊险处,掌心已攥满了冷汗,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人一鲸在大海上剧斗的场景。待他的语声一停,便急忙循问道:“后来怎样!后来怎样!渔爷爷你最后到底捕到了那条鱼龙没有?”
渔老者呵呵一笑,道:“那条雏鲸既食了俺的药饵,身上又被俺连刺了十多个窟窿,那还能有啥能耐?又折腾了一时,便血尽力竭,渐渐的浮上水面来游不动了。”他言毕,望了梅砺寒一眼,神色当中甚是得意!而后又道:“当时,那鲸龙虽眼见是活不成了,可俺的性命,也被它折腾的丢掉了大半条。浑身上下到处是伤,就没有一处感觉不痛的,两手都已被磨得稀烂,鲜血直流,艰难的游到那鱼龙的身边,爬上它的身体,一躺下来就是大半日,这才算喘过了一口气来。待俺修息够了后,再找回渔船一瞧,只见那船儿的蓬也塌了、桅也折了,所有能用的物事也都不知被抛到了哪里,但好在那鲸龙瞎头瞎脑的乱撞之下,竞将俺和渔船带回了离陆地不远的海上……回来后,邀集人手把那鲸龙拖回海边之日,正自赶上七月初八的祭祀大礼的正日,当众人合力将鱼拉到岸上一瞧,俱各大吃了一惊!都说:‘海神保佑!海神保佑!你老渔真是命大福大,要不一人一船怎能斗得过海中的鱼龙呢……’”
梅砺寒闻听到这里,眼望着对面渔爷爷笑脸,被炉火映红的似乎连皱纹都舒展开来了!他乐呵呵的,心中显然畅快无比!而后,续道:“是呵!是呵!事后想起来,也还真就是俺老渔的福气够大啊!仰仗了海神爷的眷顾,这才侥幸赢得了那次比赛。而从那以后。俺便成为了附近沿海当之无愧的渔王了。那时的大人小孩见了俺,也都像现在他们见到你时的心怀崇敬。日子过得久了。非但忘记了俺本来的姓氏,就连咱这村子当初的‘小王’村,也被改成了今日的‘渔王’村。那次的祭祀大礼过后,俺便立即又托人向你的渔奶奶提亲,她便再也反悔不得了,也只好就下嫁了给俺。呵呵!要知你渔奶奶当时,那可是全县都出名的大美女啊!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能把她娶回家中,可偏偏就让俺这又丑又穷的渔家汉子给做到了。唉!只是可惜了,她后来却总也没给俺生出个一男半女,不过俺这辈子也算是知足了……”说到这时,老者语声忽地顿止,他惊惧的朝四下乱瞧一阵,低声向梅砺寒道:“这话可不敢叫那老太婆听到啊!要不……”
梅砺寒见状不禁莞尔,问道:“那么海神的祭祀大礼,如今还会举办么?”
渔老者叹了口气,道:“早已多年不办了。前些年听闻朝廷里起了内讧,战火燃遍了许多地方,虽然没有波及到这里。但吏治愈来愈乱,苛捐杂税也越缴越多,百姓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那心思求天祈神啊?不过,自你这么一来,大家伙总算是喘过了口气来。”说到这里,他又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前几天,村内的几位长者还曾与俺商量,说是今年要不要再热闹一番呢。”
两人言笑之间,夜近子时,转眼已到接近除夕的最后一刻,将要迎来次年新春的首始一天了。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轰隆隆的响动,好似春雷闷响于天际一般!紧随其后,那声音自远及近,先是附近的村落,而后渔王村中也相继燃放起了爆竹鞭炮。霎那时间,但听得“噼噼啪啪”、“嘭嘭哌哌”的声响,齐相大作,愈响愈烈,愈来愈密,到最后几是连成了一声……
无伦历经了多少的忧患与苦难,这都注定了将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令整片神州大地,都要为之震烁的夜晚!
梅砺寒自长这么大已来,还是头一次燃放爆竹。先时,他闻听得周围震耳欲聋的轰轰响动,心中早已是怦怦而跳,再看到如此长串的鞭炮挂眼当前,那就更加难以逆料一触即烈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后果了?是以,他便不自禁以一手塞住了耳朵,而后将香著引至唇边,一气吹得红亮,跟着,右手疾探,竟运用上了擒拿手法中的“切”字诀要,当真既准且狠,待香火一触燎中了鞭炮下端的药捻儿,嗤的一响,于鞭炮的轰隆声中,他早已便纵身躲去了两老者的背后……
转过天明,又是扰扰嚷嚷的度过了半日,期间,少不得要有一些亲友登门互访,彼此问候祝福的应节礼俗。午时,渔老者的家中,三人围聚桌旁,共进了一餐他们有史以来最为丰盛的年饭。而后,梅砺寒便携齐了一概物品,独自来到海边,隔海遥祭了一番他远在无极岛上的父母……
接下来的新春元月,乃是渔家人一年当中最为闲暇的时光,莒县东南沿海一带的各个偏僻渔村,当真便是因为梅砺寒的到来而增添了不少生趣!耍龙、舞狮,走马,跑船……各色荒疏已久的节日戏目,一时间竞相与海滨上演,足令这一位从小陋居孤岛的少年,大饱了眼福!而于此时间,也正是各处媒婆红娘最为忙碌的时节,梅砺寒韶华才俊,品貌兼优,自然便成为附近各渔村中适龄少女的青睐对象。连日来,渔老者家里的门槛,都险些要被这些人给踩烂了,而其中另有一拨人马,则是各村各寨中的登门拜谢与宴请之人。但梅砺寒终日躲在海岸游戏赏玩,不理事务,却苦了两老者夫妇留在家中团团乱转,乏于应酬!
匆匆一月弹指而过,转眼又到了章一霸体内蕴气的发作期限,这次尚不待他上门求恕,梅砺寒却主动来到了镇海帮所盘踞的那处庭院。梅砺寒这一来,是为了领略莒县城中的节日气息,二来,则专程是为得解除章一霸的痛痒之疾而来,也省得他到时再往返渔王村,搅扰了渔人们的欢喜兴致。而章一霸得闻讯息以后,自是欢喜无限,急忙吩咐手下大张廷宴,殷勤款待与他……
席间,梅砺寒仔细留心章一霸的言行举止,以断其日来的心性变化,但瞧他粗俗莽撞的旧习依旧未除以外,神色间的暴戾狡狯之气倒是着实消减不少。梅砺寒暗自含颉,心想:“这也够了,毕竟为时尚暂,要想让他彻底改过,殊非易易。”宴毕,梅砺寒当即施掌为他化解了体内的异气,章一霸千恩万谢,又想要命人备重礼相赠。忽然就闻听得梅砺寒冷声说道:“不忙高兴,你若不遵咱们先前的约定,尚有一回苦恼留待三年以后发作呢。”说罢,梅砺寒就看那章一霸神色先是一黯!旋又释然道:“那也不怕!小的早已决心悔改,再不会去生那歹毒的害人心思了。”
梅砺寒放心的点点头,道:“当真如此最好,来日自必不会再教你受那份生死不如的苦楚了。”说话间,他又忽然想到今日精心布置妥当的局面,他日是否会被另一伙更为恶毒的家伙出来搅乱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他当前所做的全部努力,岂不付之流水,前功尽弃么?
念至及此,梅砺寒立刻吩咐章一霸摒退众人。而后,便从他的所学当中,演化出三式形简意赅并与那五行拳术相辅相成的精妙招数出来,相传了于他。然而,尽管只是为数不多的三招变化而已,而那章一霸却自花费了大半日的功夫,才能将其勉强练会记熟。过后,他立马叫过手下众泼皮来一相验证,果见大有裨益,威力无穷!而如此一来,章一霸对眼前的这名少年,便是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悦诚服了!当即执意非要磕头拜他为师不可,梅砺寒严拒无果之下,见他实是意诚,也便勉强应允了。
但是,若是教叫他知晓章一霸先前的那一位师父,最终落得了怎样的下场后,不知梅砺寒的心中,又该会有怎样的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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