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7
花紫浚心神激荡!只听得梅砺寒那语声,便似根根生满尖刺的荆棘,鞭策在他脊背一样,却苦无良方劝慰与他。【】又怔了不片刻后,他那粗豪嘶哑的语音,终于响了起。说道:“还记得那日黄昏的海岛上,我刚于崖顶探出头来朝下窥伺,就晃眼瞧见他俩携了你,急匆匆的往海潮深处泊有的一艘渔船奔去。当时,我心中‘蹭’地怒焰腾升而起,直急得火烧火燎一般!还以为他俩就要逃身而去了呢。于是,我便急欲现身援下,立刻撵将上去把你们给截住,从而速速将此事做个结断。但转念一想,他俩为何要抱你前行呢?此事之中定有古怪。是以,我旋又隐忍了下来,欲待看明个究竟原委再说。而我的心中则暗暗轻蔑想:‘哼!似若尔下的辟蔽难觅之地,都已被我寻着,又让你们再多逃一阵,那便如何?还怕你们会逃出升天不成?何况,还留了那老者作为指引……我倒要瞧瞧,你俩是否恁地心狠,到事后竟连那老头儿,也能一道宰了灭口吗?’其实,这种的想法,全是我当时满腹的恨意畸念在作祟,心有不忿,凭甚么你俩从前做下的孽,我便要十数年如一日的煎熬在那仇怨痛恨之中?而你们却能躲避在这桃源般的世外海岛逍遥快活?我才不会就让你们这般痛快的去死呢!我要将我这些年来所承受的一切痛苦怨恨,都一点一滴地置诸以你们身上,让你们一分不少的偿还于我。现在,我就是要化身那索命催债的厉鬼,无时无处地紧盯著你们,阴魂不散的缠绕著你俩,让你们时时地地的感受着我的威胁存在,片刻也喘息不得。待你们受够了那内心的煎熬和折磨,尝尽了良知的谴责与悔恨之后,再等到你们筋疲力尽、心焦虑竭、神智涣散之时,我才会出来与你们做个计较……”
梅砺寒闻听到后来,只恨得牙关紧咬,几欲迸出鲜血。死攥着剑把手掌的每一寸骨节,也都在“咯咯咯”的作响,但还因他急欲得知下文如何,这才勉力克制着发作不得。接着听那花紫浚仰天叹道:“十八年啊!都已整整过去十八年之久!十八年来我饱受丧亲断腕之苦,十八年来我痛下狠心潜修学武,十八年来我食风宿露踏遍大江南北……这些我所做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什么呀!……哈哈!那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实现今时今日的一刻。就像我尾随那老者甫一登临海岛,便抑制不得满腔涌起的狂喜、恼忿等等情愫一般,便迫不及待地一泄心头之忿,打下了那掌印,已然开始了我对他们的报复恐吓行动。”
“什么?你是刚一登上海岛,便打下了那掌印?你不是早在二月之前,便已尾随渔爷爷偷到了海岛上吗?你又是怎样寻到渔爷爷的?快说、快说。”梅砺寒奈不住心中的诧异,不禁恨恨插口循问。
“哈哈!想不到我当时所乘得一念之快,一时忘乎所以而施的莽撞误举,还可招致下这等的结果。你们定当我是早已藏身了暗处?充分观测好了海岛的地势形貌,完全估测到了你们的所有逃生去路,并详加揣摩清楚了你们的武功根底之后,这才不急不忙得打下的那枚掌印罢?但事实的结果,恰恰并非如此……“花紫浚暗叹一声,顿了顿,道:“要知我是如何寻到得那老者,事情还要缘于多半载前一天说起。还记得那日午时,我正在园中练罢了一趟掌法,适值行功已毕,便见那从小陪伴阿姊长大的贴身侍女‘小桃’,由对面兴冲冲的行了过来。她那时的脸色,就像敷满了一层欣喜而又忧郁的神情,显得心事重重,一副怔忡不安的样举!然当其行近在我身边,这才恍然抬头把我瞧见后,那小桃又立时变得惊惧异常、慌乱不已,好似返身就想夺路而走的样子。我见了她如此形容古怪,不觉大为诧异!虽不知这小桃的心里暗自在揣思些什么?但明显可教人看出,她这必定是怀恻了那欲瞒我的事。于是,我当时便在心中隐隐的生出了疑思……““只缘那夜事发以后,尽管有我生父血迸当场于前,而后即又使我断腕丧臂于后,但终归是我们多年兄长姊弟情深,因此,我才会在心里,一直都不肯认定他俩便会这样绝情的,暗暗的思想,他们终究还会于过后的某一天,偷偷的潜回庄中,查看近况的。所以自那时以后,我便始终持有了留心往昔与他俩亲近之人一举一动的习惯。以至于当天才不会错过这般重要的一刻。"
“我那时见了小桃如此神容怪异,心下便暗暗生疑:‘莫非是这丫头在外偷见过阿姊了吗?’是尔,我便急忙将她拦住,然后于我的好一番迫问下,那小桃又顾自一阵闪烁其词之后,她这才极不甘愿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件饰物,交予我察看。我见她拿给我的这件饰物,是一支残损不全的玉簪,这倒令我大出意外,不明其故。急忙追询下因,只见那小桃噙满了两眼泪水,哽咽道;‘这支玉钗是小姐以前最喜爱的首饰。说起那还是老爷在世之时,于她十五岁生辰送予的。老爷在你们幼年,常常不能在你们的身边相伴,又极少懂得送礼物给你们,因此小姐就一直将此物珍爱不已。现下,也不知他俩在外面遇着了什么困厄,才不得以将这钗折手转押给了别人。唉!……这还是我今日到脂粉店里,跟在一个妇人身后,瞧见她插在鬓间的,便一下子认了出来,方好说歹说硬要花高价钱央了来。不想刚一进门,就被你给撞了正着……’我听完小桃的一番言语,再细细打量那钗,见其本身虽有破损,但玉色莹润,成质却属上乘。知她并非是在撒谎搪塞于我……跟着,又闻那小桃哭着央告道:‘少爷,事情都已过去这般久了,我求你以后若是撞见了他俩,就不要难为他们了吧!何况,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咱们当时根本就没能弄清楚,尚是大公子与小姐平素又都对老爷那般的敬爱,怎会平白无故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当下,我闻知了他的这些言语后,心中岂能丝毫未有所动?但也只是一转念间,那强烈的憎恶与愤恨之情,便又迅速占据了我的心头!我当即便恨恨发誓:‘哼哼!你们就给我好好地等着吧。即便就这么一丁点的线索,我也会全力以付的直追到底。你们最好给我再藏匿更深一些,终有一日,我也要亲手将你们给挖出来……’”
梅砺寒听闻至此,始算将原因正果弄出了些头绪。尽管他这时的心中犹若焦焚一样!却也只好按耐着性子听那花紫浚续往下道:“从那以后,我便以此为引,先是寻到了那个妇人,往后又依次寻著了各个珠宝商铺,逐家排查,那可真叫费煞了心机,履尽了周折呀!直过了半年以后,才在这山东莒县城内,找到了根源。再往后,我又契而不舍得直查下因,也不知又耗费了多少口舌、熬煞了多少心思,终是天可怜见!让我探知了那老者的踪迹……”
花紫浚想起那时的情景,明显还沉浸在当初的喜悦之中,他的情绪有些抑制不得的激动!嗓声也跟着微微发颤,续道:“那时,我当真又是感慨莫名,又是谨慎万分!惟恐自己稍不留神,便暴露了身份,惊得他俩再度隐遁的杳无影讯。然而,就在我接下来跟踪那老者的一段时日里,端的又如一盆冷水,直自我的头顶猛浇了下来!”
“我每日里都随了他入世出海,直过了快有两月之久,却始终也不见他带我去访寻他俩的匿身之地。我不禁于心中暗想:‘莫非阿姊他们早已不居在此处了吗’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又白白费煞了我大半载的无数周折。有时,我都一刻也无法再忍受下去,真想干脆就先把那老头攫来,暴打一顿。然后,再迫其说清真实的情形到底如何。但后来,我思前想后,终于还是隐忍了下来。心道,‘千万不能在这最后的关头贸然行事,以致打草惊蛇了。’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忽有那么一天,我见那老者半夜便起身前往海边,望船上装了好些的食物和水,还拿了许多平日里不须携带的东西,满拟一副就要出门远航的样子。我内心顿时大喜,紧忙吩咐那特意从外地花高价雇来的船家,也同样做好了各项准备。悄悄地,便尾随在那老头的身后,就这样一起出海了……”
“在半路之上时,我的心情当真是郑重异常、又小心翼翼啊。生怕但有风吹草动,便惊动得那老头儿心生疑忌,驾船将我们改引向别处。两船儿之间,足足都相差了大半日的海程,就这么遥遥的行驶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只有在快瞧不清其踪影后,方才敢呼唤船家加快航速,紧撵上一阵儿。故此,才不虞被那老头发现我们的行止。可到了后来,怎么也没想到得是,他俩的躲藏之地,竟是这样得偏僻遥远!船儿慢慢悠悠地直在海上都航行了快有一个月,却始终也未能到达目的。好在途中并未遇着什么大风大浪,也未曾将那老者跟丢……““再有一日的清晨,我遥遥望见前方的船儿,晃悠悠的抵近了一片海岛,蜿蜒驶了入去。当时,我全身的血液都快要为之沸腾!心中暗想;‘这可算是到了吗?这处的海岛,难道就是你俩一直赖以栖身的隐遁之处吗?你俩可真是会选的好地方呀!难怪我这些年踏遍天涯海角,也始终寻不着你们的半片影迹了。’而当下,我们自然是不敢大白日的贸然跟进,也只好将船远远的驶开,一直待到夜半更深,这才偷偷的望那海岛洇渡过去……”
“随了船儿愈往前行,那海岛的面目也越加清晰的呈现了出来。岛岸上高高隆起的危崖、参差支错的礁石,在滚滚洋面投下的巨大阴影,尽是显得那般得神秘而又诡异,就像是一只狰狞可怖的怪兽,在静静地等待将我们吞噬一般!当那时刻,我的心情也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甚至还感到一丝丝强烈的恐惧气息,正在悄无声息的将我围绕罩笼!令我不禁毛骨悚然、心生惧怕。但当时,我随即又在心底狠狠的咒骂起自己:‘花紫浚啊!花紫浚。这些年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得什么?这些年来你所承受的痛苦,又都是败谁所赐?到了这时,你怎还能心存怯意呢……’然,就当我又重新鼓足了勇气,船儿也快要抵近海岛时,脚下却突地一震,不知触上了什么?竟尔停滞了下来……初始,我还以为只是偶尔遇到的暗礁,绕过即可,也未在意。可怎么也没料到!后来,我们居然就在这看似平静无波的洋面左冲右突,前碰后撞,非但无论如何也休想咫尺进前,却反而险些陷身其中,难以超脱了。”
“就这样,那夜我们的船儿,便一直在岛前的那方海域兜兜转转,焦头烂额,始终也未能靠近海岛,幸而于黎明之际,才好歹把船儿挣扎了出来。眼见著大好的登岛良机,便这样白白的错失了,我那时的心境,不禁怒火中烧!直气得简直就想把那船夫,干脆丢下海里喂鱼算了。亏得他往日还敢在我面前胡吹大气,说什么驾船本领如何高强,狂风骤浪之中也若如履平地一样!到如今,竟连一片小小的岩礁暗滩也无法驾逾……而跟了更为糟糕的是,接下来的数日深夜,竟也屡屡都是这等的结果,我们的船儿顾自只于海岛前后的海域费煞心力,却怎么也靠不近岛去。眼见着出海时日已久,我们所带来的水粮均已所剩寥寥,再这样托耗下去,只怕我们的人还未能登岛,便已双双困死这茫茫的大海之中了。当时,我心下虽千万分的不甘,但也只好当机立断,速速返航,而后再另做打算了……”
这时,梅砺寒看着花紫浚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摸样,真想不到阻挠他延缓上岛的原因,居然就是那环岛丛生的一片暗礁群。以往只见惯了渔爷爷驾船其中,七拐八绕的虽然耗时,却也不甚费力,但不料对于外人而言,想要逾越,竟有如斯之大的难阻。可想当初父母所选的这方去处,倒也不失为一处绝佳的避世之所。
花紫浚恨恨道:“返航的那日,我禁不住频频回顾那方渐行去远的岛屿。一想到这十数载来害得我时时痛断肝肠、日夕不得安宁的那两个孽障就栖身其上,可我却偏偏逾身不得,到如今徒然只留了个望海兴叹的结果而已!便只恼得我是怨天恨地、目毗欲裂!而当我们船儿一旦就近返回了陆地,便即刻加倍带足所需,又马不停蹄的赶来海上时,我便于途中暗暗发誓:‘这次即便是要游,我也要摸着海底的礁石,一寸寸的爬到岛岸上去!’终而,在我们这一次抵达了海岛后,便于一天的深夜,迂回到岛的另一端,偷偷的渡到了岸来。而后,我便迫不及待的跑去岛前,打下了那记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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