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5
夕阳西斜,海风凛凛,直吹得海岸上一人的衣裾,不住猎猎飘扬。【】而除此以外,那人便如泥雕木塑一般!凝立于海岸的深处,一动也不动。不远处的海港,又是一派梅砺寒从所未见的繁忙景象。大大小小的各色船只,几将二里多长的港岸塞满。远方的洋面之上,仍然帆影连天,在残阳如血的余辉映照下,便同驱策了万道劲攒狂舞的金蛇一般,不断乘风驶来。当其船儿驶进岸沿,渔人大都不顾潮水的冰凉而直接跳下海去,再将船儿推上沙滩……
当前的岸边儿,也已挤满了密密麻麻等待接船的人们。
这处的海岸,是包括了渔王村在内五个渔村的泊船港湾。梅砺寒整个下午几乎走遍了六七处像这样的海港,暗道:“要在这数以千计的船只与渔民当中,搜寻出一名他从未谋面的人来,当真是比大海捞针还要渺茫。”
思虑及此,梅砺寒的眉头紧锁,心直往下沉。
螺角阵阵传来,渔号儿子掩去了杂沓的海浪之声。其间,更充斥着渔民大声的欢笑与谈论声音,人群里也偶尔夹杂着数名收获欠佳渔人的颓废表情,却半点也影响不到这纷忙而又炙烈的场景。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始终也打动不了梅砺寒那颗冰冷的心!而海岸那边在场的所有人中,又有谁会想像得到不远处的这一名少年,正目如鹰隼一般细细打量过他们的每一张笑容,乃至于一举一动呢?
大篓大楼的鱼虾不断由船上卸往海岸,再经担杖与木轮车转运回各个渔村。
海岸上逐渐变得冷清了下来,渐至寂静无声。劳累一天的渔人,都应与他们的家人欢聚一堂了吧!沙滩上也只留下一艘艘空荡荡的渔船和一沓沓潮水抹之不去的淤痕。
繁星爬满了夜空,一钩残月斜挂于海天之间。水银色的星芒纷纷扬扬的漫空洒落,在彼起此伏的洋面,折映出一片星星闪闪的光辉,便如是天空堕下了无数颗明浸浸的寒星,漂浮在了这大海中一般。
夜凉如水的星空下,冷风涔涔拂卷而过,梅砺寒仍孤零零的一人蜷缩在海滩上。这时,他已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要为之冰凝!却仍呆呆的凝眸著无极岛的方向出神。虽然,他已极尽了自己全部的目力努力望去,但是远处的景象,落进他的眼底,却只除了那茫茫的海浪以外。还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海水。
梅砺寒回思以往海岛上的时光,也曾有许多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星空之下,仰览俯瞰天上的明月与洋面漂浮的星光。但那时总会有爹和娘亲一起亲切的陪伴著他。而如今,却只除了他孤零零的一人以外,还是他一人孤零零的自己。
恍惚间,梅砺寒感觉自己投出远方的目光,已开始慢慢变得模糊不清起来。而其间,却正有两颗璀璨的明星自高高的天空徐徐陨落了下来。其实,那也只不过是他眼中,禁不住滴下的两滴泪珠罢了……
“回家吧,孩子。今天再不会有船来了。”渔爷爷低颓的声音由他背后传来。
梅砺寒竟根本丝毫未察这老者是何时及近得他的身畔。而此刻,老者一双粗糙的大手,已爱怜地搭上他的肩头。梅砺寒假意揉了揉自己惺忪的双目,顺便将眼角的泪痕抹去。然后,默不作声的起身,随那老者回往渔村。
直至用罢晚饭后,梅砺寒都未曾开口询问过老者日间探听的结果,但从他低落的神情之中,便已瞧出,这一切正如自己所预料的一样,一切都是那般得渺无影讯可究。
饭罢,梅砺寒早早的便躺倒在渔奶奶为他收拾好的那张床塌之上,强迫自己抛出脑中所有的纷绪与杂念,以便促使自己尽快入眠。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不知还要多久,他将再不回到这张舒适的软榻上来了。
继而于过去的几天中,无论渔爷爷和渔奶奶如何费尽心机的劝拦,梅砺寒亦是昼夜不分的坚守在海岸边上。白天,他徘徊于各个港口沿岸,夜晚则猎伏于制高处能最大限度巡狩整片海域的某个地点。就连一日三餐,都须由渔奶奶在家中做好后,再经渔爷爷送来。
两老者的心中焦若急焚,真不知像他这样怎能等到那人的出现?也不知像他这样下去还要持耗多久?最终只怕等不来那人,却非把自己的身体给拖跨了不可。
然而,梅砺寒却并不为此过多担忧,他甚至认定那神秘高大的人影不出现则可,只要他一来,便必定不会逃过他眼下坚狩的这片海域。因为只有在这里,当初才可最有利地监视到渔爷爷往日出海的一举一动。只不过那花紫浚会不会原路返还呢?那可真就不是他能预料得了。
这已经是他狩望此片海域的第六个夜晚了。寂寥的天空,被厚厚的一层乌云遮掩,毫不见有半隙星光泄露。梅砺寒潜伏于海岸深处的一株高大树冠顶上,凭此作为最有利地点俯瞰著全域。大树的周围,一片静谧。枝丫呈出的荫影,在深夜里投下更深一层的暗域,梅砺寒便犹如完全融入了这深深的夜暗当中一般!即使在极近处,也决难将他发觉。
洋面上仍静悄悄的,只有那永无休止的海浪声,还在不断的自远处送来,一切都显得那么恬静与熟捻,就像把他带回了无极岛上一般!
当下,梅砺寒更加不会为自己的膂力而感到忧虑,他已养成了间歇段的息作方法,每当查勘确认全范围并无异状之后,就会立刻进入休憩状态,以保持自己最佳的体力。只因自海岛上弥留的那枚掌印形迹来看,这花紫浚的武功修为,决非是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蓦然之间,梅砺寒一下子从睡梦当中惊醒了过来!寒风飒飒的从枝丫间呼啸而过,发出“嘤嘤”的低鸣声响,还伴随了整株大树的微微摇晃。起风了,不知何时起了好大的风!直将他浑身的冷汗都冻凝在了衣中。梦里,爹与娘亲分别倒毙于一片血泊当中,临死之前瞪大的双眼,惊恐无状的凝望着他,似乎在声嘶竭力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花儿、花儿……快逃啊!花儿……”明明爹和娘亲倒下的身影,就那般的近在咫尺,可无论凭他如何拼尽全力,却总也奔不到她俩的近前。明明就有那么一种声音,一声声的轰彻在他心底,可无论凭他如何费神的听,耳际却总是一片空洞洞的死寂。就在他丧乱已极的舍命狂奔时,忽地迎面跳出了一名面目狰狞的大汉,挡住了他的前行去路,挥舞着带血的利刃,便猛朝他头顶,直砍下来……”
梅砺寒急促粗重地喘息了半晌,逐渐从梦魇当中挣脱出来。方才的那幕情景,真是太过清晰,也太过逼真!都令他难以分清,那究竟是睡梦中的幻相,还是真实发生在海岛上的一幕情景。甚至就连现在,只要他又稍稍的又回想起那梦中的景象,都会一种锥心刺骨的恐慌疼痛,直迫使的他立感呼吸难畅!
梅砺寒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极力地想要摆脱这种过于绷紧的情绪,他收敛起散乱的目光,尽量地投向了远处……
当前,那昏暗笼罩的海面之上,仍是黑沉沉、寂悄悄的!也还只有那抑闷的潮浪跌荡之声,仍在一阵接一阵的传来,方始令他可略为预见海岸深处的洋面,大概已变作了一幅波涛滚滚的画面。忽地,就在那极北方的一处海上,析映出一抹淡淡朦胧的光斑,停在在哪儿处随逐沉浮若有似无……
梅砺寒登时神情一振,功聚双眼,极目远眺向那处地点。
隐隐约约,但瞧那光点的轮廓在逐渐扩大,于漂浮不定海面笼起了一小撮阴影,似是一条小船正朝著这处的海岸缓缓驶了过来。
梅砺寒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随着那渔舟的靠近而愈跳愈快,恍惚已察觉到了某种危险气息,正一步步的向他逼至。
那船儿终于从阴影中挺出,摇摇晃晃地荡入海港,现出它原本的大致轮廓。瞧似那是一艘扁叶形的渔舟,末端的桅杆顶上悬著一盏橘黄色的风灯,落在风中飘摇不已,一切尽是显得那般得诡异而又隐秘!
梅砺寒借助微弱的灯光遥遥望去。当前,那扁舟的船头像是站定了两个模糊的人迹,其中一人的身形,明显高大过相对的另一人,几将那人的身体,全都压笼进了他身影投下的阴暗里。那两人站在船头似乎又在交谈著什么,抑或传递过某样东西。而后,就见那身形高大之人,也不顾船儿是否交岸,便径自跳下海水,头也不回的朝岸上步了过来。
扁舟荡荡悠悠的退出港湾,远远驶开,片刻消逝于深沉的夜色之中。
梅砺寒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黑暗中那个人影,就像猎鹰凌厉的目锋,锁定了自己久违的猎物一般!但瞧他摇摇晃晃的迈过沙滩,一步步,恰自朝了他的匿身之地,行径而来。
而那人的行径模样,于这黑夜当中又是显得特为怪异,步子颠颠倒倒的,浑然没有半分气力,便似脚下踩了两团烂棉絮,仿佛是个醉酒弥深的夜行之人,又像是具掉了魂儿的行尸走肉一般!
但瞧他这般的步行之法,何曾有半点习武之人的精神气魄?
梅砺寒不禁心中一沉:“莫非这大汉,并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么?”
那汉子垂头丧气,步履蹒跚,仍旧朝着他的藏身之处缓缓行来,愈来愈近……
梅砺寒借以微弱天光,终可将这人的身状体样看出大似。但瞧他膀厚腰圆,身材极是魁梧高大,突兀威猛,他自谓若要与之相比,至少还要逊过这人大半头之多。深邃的夜幕之下,梅砺寒隐约见他下颌似乎生满了虬须,当前只因其垂首俯面,才未将他的全部的面目瞧清……
再细瞧这大汉身上所穿服色,乃自松松垮垮的罩着一件灰白相间的布衣,此间虽已时临深秋岁寒之季,而他却仍然袒露著精赤的胸膛,显得格外褴褛粗犷!梅砺寒细目打量他身上所穿这件衣服,那白的定为汗液和海水先前溽透衣服所留的碱渍,是出海打鱼之人衣间特有的标志。而从他的这身汗湿云碱来瞧,显然是在海上经历了好一番长久跋涉,方可致此。更为重要得是,这个人是以一条左臂拎著个破旧行囊,右手却始终拢缩在衣袖之中,不曾亮出。这必是那身患残疾之人,习以遮掩拙弊而养成的惯性体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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